禮遇緩緩睜開眼，那原本澄澈的眼眸此刻還帶著些許剛睡醒的朦朧。
    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聲音帶著晨起時特有的沙啞：“姐姐，醒了？”
    沈臨撇過頭去，不願看她，悶聲道：“放開我。”
    禮遇卻沒有如她所願，手臂反倒收緊，將沈臨往懷裏又帶了帶，腦袋埋在沈臨頸窩，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她的氣息全都吸進肺裏。
    “姐姐，你可記住教訓了？”
    沈臨又氣又急，偏生身上使不上力氣，隻能咬牙道：“記住了，記住了，你快放開！”
    “再有下次，可不是這麽簡單了。”
    沈臨：這還簡單？
    沈臨的手扶上了禮遇的眉骨，輕輕摩挲，她忽然想起昨夜情動時，低頭咬著她的耳垂呢喃：
    “禮初潯，你的世界終於有了我的存在”
    禮遇低頭淺笑：“我的世界一直都有你，很早便有了。”
    臨的手指順著禮初潯的眉骨緩緩下滑，最終停在她的唇邊，指尖微微發顫。
    她望著眼前這個人，忽然覺得胸腔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湧，酸澀又滾燙。
    “很早……是多早？”
    禮遇的睫毛在晨光中顫了顫，忽然在沈臨的嘴邊落下一吻。
    “當我在罪城城門上看到一個小孩，帶著一個醜麵具，滿頭白發，發尾還有著一抹紅的時候。”
    這時，鳳儀宮外突然傳來青鸞小心翼翼的聲音：“娘娘，該起身梳妝了，陛下吩咐，今日要與娘娘一同用膳。”
    沈臨一聽，頓時慌了神，用力推了推禮遇：“你快走吧，要是被人發現你在這兒，咱們都完了！”
    禮遇卻不慌不忙，鬆開沈臨，翻身坐起，順手扯過一旁的被子給沈臨蓋好。
    眼睛盯著沈臨頸間那星星點點的吻痕，眸中閃過一絲得意。
    “怕什麽，姐姐就說昨夜夢魘，讓我來陪你，誰敢多問？”
    沈臨瞪她一眼：“你還說，還不是你弄的！”
    可此刻沒時間跟她拌嘴，她急急忙忙坐起身，開始在榻上找自己的衣衫。
    禮遇看著沈臨手忙腳亂的樣子，倒也沒再打趣，利落地起身，撿起地上自己的衣物穿戴起來。
    她一邊係著腰帶，一邊看向正對著銅鏡，拿著梳子手忙腳亂梳理頭發的沈臨，眼神裏滿是眷戀與不舍。
    “姐姐，你還是沒告訴我，到底為什麽同意和親。”
    沈臨動作一頓，抬眸看向銅鏡中禮遇的眼睛。
    她想到如今局勢錯綜複雜，諸多事情尚未解決，又輕輕歎了口氣。
    “後麵會告訴你的……”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宮門“吱呀”一聲，像是被人推開了。
    沈臨和禮遇瞬間警惕起來，目光緊緊盯著門口。
    隻見青鸞一臉慌張地走進來，剛要開口，就瞧見了屋內的禮遇，嚇得差點叫出聲，好在她反應快，連忙捂住嘴。
    沈臨壓低聲音，焦急問道：“怎麽回事？”
    青鸞哆哆嗦嗦地說道：“娘娘，陛下……陛下已經往鳳儀宮來了，說是等不及了，要親自來接娘娘。”
    這話一出口，沈臨和禮遇對視一眼，後者不舍：“那我走了。”
    “好。”
    禮遇轉身跳窗回了東宮。
    青鸞趕忙上前，幫沈臨整理好衣衫，又匆匆將屋內略微淩亂的物件歸置整齊。
    沈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坐在銅鏡前，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梳妝。
    沒一會兒，就聽到屋外傳來上官彥爽朗的笑聲：“皇後，朕來了，可別讓朕等太久。”
    說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門被再次推開，上官彥身著明黃龍袍，大步走了進來。
    他一進屋，目光就落在了沈臨身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皇後今日氣色看起來格外好，想來是昨夜休息得不錯。”
    沈臨強擠出一絲笑意，起身行禮：“陛下謬讚了，臣妾惶恐。”
    上官彥走到沈臨身邊，伸手輕輕挑起她一縷發絲，眼神裏透著幾分探究。
    “隻是皇後這脖頸間，似乎有些紅痕，可是昨夜被蚊蟲叮咬了？”
    “許是吧，昨夜睡得迷糊，也沒注意。”
    用膳結束後，上官彥起身離開。沈臨送他到宮門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鬆了一口氣。
    她轉身回到屋內，坐在榻上，心中思緒萬千。
    “娘娘，您沒事吧？”青鸞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臨搖搖頭，勉強笑了笑：“我沒事，隻是有些累了。”
    青鸞點點頭，沒再多問，隻是默默地退到一旁。
    沈臨靠在榻上，閉上眼睛，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禮遇離開時的眼神。
    她知道，禮遇心中有許多疑問，可她不能告訴她。
    至少，不能由她來開口。
    禮遇坐在東宮書房的檀木案前，指尖摩挲著泛黃的卷宗。
    窗外夏雨淅瀝，卻澆不滅她心頭翻湧的疑雲。
    “主上，聖武昭明二十七年至三十年的起居注都在這裏了。”
    劍影將最後三冊文書輕輕放在案頭，燭火在他腰間銀鱗軟甲上跳躍。
    她忽然按住其中一冊：“聖武先皇駕崩當夜的當值太醫名錄，可查清了？”
    “太醫院記載當夜是陳、林兩位太醫值守，但..."劍影壓低聲音，"屬下找到當年在禦藥局當差的老太監，他說子時三刻親眼見到上官彥的心腹張院判提著藥箱匆匆入宮。"
    燭芯"啪"地爆開火星，禮遇盯著卷宗上“心悸暴斃”四個朱砂小字。
    那夜情景突然清晰起來——
    七年前聽聞聖武皇朝皇帝駕崩，她獨自潛入聖武。
    隔著重重紗幔，看見沈臨跪在靈前的身影單薄得像片雪花，白玉簪刺破掌心滲出的血珠，正順著素白孝衣蜿蜒成線。
    “我要樓晏的最後的情況，還有元帝的，”她蘸墨的狼毫在宣紙上洇開濃黑，“要快。”
    當劍影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禮遇展開沈臨昨日遺落在枕下的絲帕。
    素絹上繡著半闕《長相思》，針腳在“山遠天高煙水寒”處突兀斷裂，像是被人倉皇間扯斷了絲線。
    “聖武先皇樓晏，在位不過七年，便生病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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