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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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心儀看著溫凝臉蛋上的多姿多彩,該猜到的也猜得差不多了。
    她拍拍對方的手:“你要是打算去夏威夷,姑姑給你訂票。要是不想去呢,姑姑還是給你訂票。”
    溫凝眼睛眨了一下。
    溫心儀道:“明麵上總得把京城那邊糊弄過去。”
    溫凝撒嬌的聲音剛剛開了個口,溫心儀攔住:“停,姑姑也有忙請你幫。”
    溫凝立馬乖乖挽住溫心儀的手臂:“我肯定為姑姑肝腦塗地。”
    這才是貼心小棉襖。
    頂著這麽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就算往她爸茶杯裏加涮馬水都不忍心阻攔。
    不像自己家那個。
    想到親閨女,溫心儀就頭大。
    “這段時間你在澳島,就幫姑姑開導開導月皎,勸她趁早斷了去美國的念頭。”
    陳月皎是姑姑獨女,平時看得跟個眼珠子似的。
    溫凝詫異:“月皎要去美國?”
    “嫌澳島小,玩膩了,天天嚷著要去自由美利堅。”
    話剛落,遠遠傳來大門落鎖的聲音。
    “媽——”
    “喊什麽喊。”溫心儀頭疼。
    “媽咪我那條皮褲你別不是給我扔了吧我那是要演出用的啊!”陳月皎脖子上掛著耳機,探出半頭赤橙黃綠青藍紫彩虹色的頭發……
    溫凝沒忍住,一口芥末嗆得眼淚直流。就這樣,她還不忘見縫插針豎了根拇指:“好看,時髦。”
    陳月皎一下撲了上來:“姐,你怎麽來了?我就說好看吧!媽咪半點審美沒有非說我把調色盤扣腦袋上了,姐,你眼光絕對是這個!”
    說著她豎起拇指,和溫凝的手指摁在一起。
    溫心儀頭都脹了:“別慣她。”
    陳月皎一來,成功擠到溫凝身邊。
    “姐,你這次待多久?”
    “看家裏什麽時候抓我。”
    陳月皎給了一個秒懂的表情:“我媽也是,老管我,還給我設門禁。你記得上次來沒吃上的糖水不?今晚還早肯定沒問題,怎麽樣?這就走?我帶你吃去!”
    華燈初上。
    璀璨大道貫穿城市中心。
    她們要去的那家糖水鋪在老城區,跑車向著城市極盡繁華的反方向疾馳而去。
    開了兩三個路口,陳月皎覺得奇怪:“今天車怎麽這麽多。”
    溫凝往窗外看。
    紅綠燈口同她們一起等待的是一列整肅的黑色車隊。路燈一盞接一盞倒映在鋥亮的車衣上,反射出金屬冷質的光。
    頭車沒有裝飾鮮花也沒有錦緞,不是婚車,倒像是電影裏大人物出行。
    在京城能這個排場出行的人多半會提前封路,很少有近距離觀瞻的機會。溫凝撐著腦袋靠在車窗上,百無聊賴地看著。
    風從半開的縫隙裏鑽進來,溫吞吹起她長發。
    陳月皎正要和她說話,一扭頭,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中世紀油畫。
    斜倚窗戶的美人,綢緞般柔順的長發,還有那盞恰到好處給畫麵鍍了一層金邊的玉蘭燈。
    “姐。”陳月皎張了張嘴,“我突然覺得我這輛車有點配不上你。”
    “知道了。”溫凝鄭重點頭,“回去我哄哄姑媽,讓她給你買輛新的。”
    “……”
    陳月皎撓撓鼻尖。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正中下懷。
    旁邊車隊不知不覺中開出大半,她急忙踩著油門追了回來。老城區道路狹窄,很快變成單車道。落在旁邊車隊眼裏,這輛紅色跑車就成了冷不防插進車隊、七進七出的刺頭。
    司機狠狠嘖了聲。
    男人輕漫的嗓音從後座傳來:“小鍾,耐心些。”
    “嶼哥,不是我沒耐心,是那人開車實在橫。要不是您在車上,我早撞他個撲街仔。”
    男人慢慢抬頜,在後視鏡裏露出略顯蒼白的皮膚和濃鬱的眼。
    他盯著人看的時候很難讓人轉開目光,大概是五官過於和諧,總勾得人多看幾秒。但此刻絕不是因為這個,是他過於深重的眼神叫人發怵。
    小鍾舔了舔唇,耳朵聽到那人用慢條斯理的腔調繼續告誡他:“在外做事講究低調。平時怎麽說的?”
    他飛快坐正:“知道了嶼哥。”
    後座男人沒再說話,視線卻飄向窗外。
    那輛紅色跑車再度與他們並行。
    車窗半開,溫風拂麵。
    坐在他另一側、一直閉眸的人忽然睜眼:“我說你這個人,怎麽在自己地界還這麽謹慎。”
    “小心駛得萬年船。”
    “難怪我家老頭那麽喜歡你,還說你最像年輕時的他。剛和你說的別忘了啊,過幾天家裏擺宴,家妹生日,你……”見對方沒反應,那人將手搭過來。
    以他的角度,隻能看到身前男人卓絕的側臉,還有耳骨上一點淺痣。
    於是問:“阿嶼,看什麽呢,這麽出神?”
    3秒,2秒,1秒。
    綠燈。
    引擎聲卷著熱浪將紅色跑車推了出去。
    “沒什麽。”謝之嶼單手撐頜,不疾不徐地收回目光,“在看風。”
    風有什麽好看的何氿不知道。
    何氿隻知道謝之嶼這人時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於是落在底下人眼裏,他就顯得格外難猜。這是美化了的說法,講難聽點,叫陰晴不定。
    可他有一點特別好,就是謹慎。
    交在他手裏的場子從沒出過問題。
    自家老頭偏愛他偏愛得厲害,何氿有時甚至懷疑他才是親兒子。
    想到前幾天自己辦砸了事情挨罵,何氿心煩。
    他重新閉上眼:“你去糖水鋪我就不奉陪了,那地方抻直腿都費勁。”
    謝之嶼倒很客氣:“給你打包一份?”
    “謝了,不用。”
    ……
    路窄,街邊又停滿了車,跑車隻好在距離糖水鋪還有一條街的地方停下。
    這個點,老舊門牌下還排著長隊,幾乎延伸到街角。
    溫凝用“這合理嗎”的表情看看陳月皎。
    “小場麵,看我的。”
    陳月皎說著努力在人群中尋找,終於找到一個穿機車服的男孩。
    她一掌拍下去,男孩抬起玩手機的腦袋:“怎麽才來?”
    “這話該我問你吧!”陳月皎無語,“我讓你早點來排隊,你就占了個21號?”
    “21怎麽了?21也是我連滾帶爬趕過來占著的。”他說著視線往溫凝身上一斜,“……我丟,港星姐姐。”
    “文明點。”陳月皎拎他耳朵。
    “你,這就是你姐啊?”男孩打著磕巴問陳月皎,“你姐是不是演過什麽香港電影?我覺得好眼熟啊!”
    神經。
    陳月皎給他一個巨大白眼:“現在怎麽辦吧!”
    前麵少說還有20個人,男生忽然充滿表現欲,從兜裏掏出一遝鈔票。
    “靚仔唔好意思啊,我們趕時間。”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發錢,直接排到等候的第一桌。
    溫凝看了看表,才過去30秒。
    有錢果然能使鬼推磨。
    那不如她給宋子鄴再發點辛苦費?讓他多堅持堅持?
    也不知道現在宋子鄴到夏威夷沒有,能不能扛住他們家長輩的狂轟濫炸。
    他這個人,從小就沒什麽用……
    什麽都沒幹正在飛機上呼呼大睡的宋少爺忽然驚醒,後脊發涼:“空姐!我要毯子!”
    “先生,這是您的毛毯。”
    “再來一份楊枝金撈。”
    ……
    “——還有楊枝金撈!”
    小小的店麵,男生一嗓子就把全店目光吸引了回來。
    陳月皎給他腦袋上來了一記暴扣。
    “有病啊這麽大聲!”
    “我不是怕姐姐餓了嘛?姐姐人呢?電話接這麽久?”
    這通電話,溫凝原本想敷衍幾句快速掛掉的。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分兩種,一種是青梅竹馬,宋子鄴勉強能算。另一種呢,則叫做天敵。
    溫凝和此刻正在電話那頭嘴巴叭叭不停的人屬於後一種關係。
    離開京城不到半天,消息居然已經傳遍了朋友圈。導致天敵第一時間跑來“真誠”問候。
    無人的小巷,電話裏銀鈴般的笑聲傳得很遠:“關心你啊,聽說你真要嫁給宋子鄴啦。這麽多年好辛苦哦!我打電話呢就是想告訴你,前幾天我攢了個局,一不小心把清柏哥給請來了。緣分這個東西,有時候十幾年不如十幾天!你辛辛苦苦鋪路,我隨隨便便一個電話。”
    大概是風冷,溫凝搓了搓手臂:“哦。”
    “那個局本來也想請你的,但你知道,你來的話清柏哥說不定又找借口不在。他是不是在躲你哦?其實我不太明白啦,他那個人明明很講社交禮儀的。回頭我會幫你在他麵前多說好話。”
    “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啊,唐茵。”溫凝對天翻了個白眼。
    “不謝不謝!你知道嗎那天宴會他還給我帶了禮物。我不是喜歡香插嘛,他特意找人訂製了一塊碧玉遠山,說很襯我的……”
    巷道的光打在溫凝半邊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她把電話挪遠了些,上麵唐長老三個字顯得刺眼。
    風有點冷,還有完沒完?
    到底要拉她講到什麽時候?
    在對方詳細描述那塊香插的空檔兒,溫凝終於沒忍住:“我是你爹嗎?這麽喜歡事事稟報。”
    對方顯然被嗆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句之後,溫凝聽到身邊傳來一聲輕笑。
    她扭頭,昏暗小巷依舊無人。
    於是重新對著電話道:“沒事我就掛了。”
    “溫二水,你怎麽這麽粗俗!麻煩你搞搞清楚。你攀上的姓宋不是姓崔。你憑什麽敢這麽狂?”
    京裏有固定的圈子,他們這些從商的往日聚在一處鶯歌燕舞,可另一些鮮少拋頭露麵的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崔家就是其一。
    尤其是崔家獨孫二十九未婚,平時少不了被人當肖想對象。可惜門庭差得遠,一般隻能過個嘴癮。
    但溫凝現在心情不大好。
    “你怎麽知道我不認識?”
    “認識誰?”唐茵一下沒反應過來,“……你說崔家那個?嗬,好好笑,你就編吧!”
    “我本來不想這麽高調的。”溫凝歎了口氣,“他左邊耳骨上有顆小痣。肋下也有一顆,淺棕色。那你猜我跟他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