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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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凝幾天沒出門,阿忠就守了幾天。
    這種事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溫凝卻覺得不可思議:“你沒離開過?”
    阿忠搖搖頭。
    他跟謝之嶼時,總是觀察他門下一盞燈。燈熄了,說明一切安全,接下來可以照常回家。
    那盞燈在不知不覺間成了暗號。
    但麵對不熟悉的溫小姐,阿忠不確定。
    他坐在車裏仰頭看那間豪華寓所的光,住在這裏的人身價不菲,屋裏的燈火時時徹夜長明。阿忠不知道溫小姐睡沒睡,更不知道她會不會突發奇想半夜出門,隻好盡可能守著。
    唯有昨晚趁著燈熄,他回家了一趟。
    他慶幸今晚依然在此守夜,不然就會錯過溫小姐獨自出門。
    “溫小姐要出去?”
    雖然訝異於阿忠的盡職,但有他在免去了許多麻煩。溫凝飛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麻煩你了,陪我出去接個人。”
    阿忠不多問,穿街走巷不到十分鍾,就把溫凝送達目的地。期間溫凝又給陳月皎打了幾通電話,仍然沒人接聽。
    趕到聚會地點時聚會已經散場。
    餐廳經理說兩個多小時前人就走了,其他的一問三不知。
    這件事說嚴重不嚴重,說不定是小姑娘玩嗨了忘記時間,也說不準周圍太吵聽不見手機。但沒得到確定消息前,溫凝總覺得不放心。
    回到車上,她問阿忠:“這個點,澳島還有哪些年輕人愛玩的地方?”
    說不定是去了酒吧,livehOUSe,溫凝的思路始終在這上麵打轉兒。沒曾想阿忠一句話把她噎了回去。
    “賭場。”
    “哪?”溫凝問。
    “賭場。”阿忠認真道,“賭場不能帶手機,也沒有時鍾。玩忘了就從人間消失了。”
    不可能。
    姑姑把女兒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又是大陸人刻在骨子裏的血脈壓製,黃賭毒碰都不可能讓她碰一下。
    溫凝剛要否決,腦子裏忽得閃過什麽。
    她拿出手機編輯:謝先生,能不能幫我查……
    輸入到一半,她又覺得離譜,把這段話刪了幹淨。隻是一個猜測而已,她還不想欠謝之嶼人情。
    原地躊躇了十分鍾,溫凝給家裏傭人打電話,確認陳月皎還沒到家,於是交代對方要是一小時後她和陳月皎都沒回家,就叫醒溫心儀。
    交代完,她回到短信界麵。
    萬一和阿忠說的一樣,人真在賭場呢?
    以防萬一,溫凝還是把消息發了出去。
    今晚的風有淡淡暖意,卻始終吹不暖她的指尖。她握著手機望向窗外,有一瞬迷茫。
    萬分順遂的人生前二十幾年突然裂開縫隙,家產、私生子、交易、欺騙、賭博、三教九流,人生突然給她帶來許多光怪陸離。
    一口氣尚未歎完,手機倏地響起。
    謝之嶼:人在我這,三樓。
    溫凝瞳孔不由放大:“阿忠,走,換地方。”
    澳島盛行博彩,溫凝不是第一次來,自然也是熟悉這些地方的。富麗堂皇,紙醉金迷,這裏所有的裝潢都給人這種感覺,仿佛隻要盡情梭哈一把,就能過上皇帝般富貴的日子。
    財富對人的誘惑是巨大的。
    溫凝覺得自己是俗人,免不了俗套,就以她平日隻拜財神不拜月老的脾性,賭場這種地方絕對與她相性不合。
    往日來,她隻當觀光客。
    今時卻不同往日,陳月皎在這,溫凝不得不硬著頭皮進去抓人。
    穿過金碧輝煌的旋轉門,存手機,過安檢。
    甫一踏入這的地盤,就有年輕漂亮的工作人員上前,熱情引導她辦卡換籌碼。
    她自然知道這裏的陷阱。
    樓裏的消費全靠眼前一張小小的卡,在你辦成功的那一刻,它並不是以0開始計數。最初會像大方又好客的遠方朋友,無償贈你一筆小小的入門費。當你看著這筆入門費搖擺不定,想著反正不用自己掏錢,要不就在一樓的機器上隨便玩一把的時候,你就踏入了第一重圈套。
    緊接著是第二重抽水。
    第三重賭徒心理。
    第四重源源不斷的抽水。
    ……
    陳月皎在三樓,意味著她不知道踩了多少陷阱,已經進入了以萬計數的賭局。
    哦對,光她一個人必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溫凝猜測,她身邊一定有個哄抬氛圍的好手。
    賭場三樓。
    看著籌碼流水般往莊家那滾動的時候,陳月皎心理的慌亂達到了頂峰。她下意識抓住吳開的手,聲音顫顫:“你說會贏的。”
    “輸輸贏贏有來回。你忘了嗎?咱們在樓下的時候中間也輸了那麽一把,後來不都回來了?”
    這句話短暫平複了她的心情。
    樓下玩莊閑其中一把輸了五萬,後來不照樣接連翻盤,贏了兩個Birkin。
    她點頭:“對對對。”
    數秒後又掩藏不住慌亂的眼神:“下一把萬一還輸呢?我們籌碼不夠了。”
    “怕什麽。”吳開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像安慰,又像舒心。他朝疊碼仔的方向偏了偏,“找他換。”
    陳月皎還想再說,吳開拍拍她的手臂:“放心啦,我們一起長大,大事上我還是有分寸的。”
    “……是哦。”
    如果是真金白銀堆在桌上,陳月皎說不定還要掙紮一下。可看著那一枚枚小小的籌碼,她忽然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吳開用肩拱她:“馬上開牌了,從小你許願最靈。快,你快許一個。”
    陳月皎聽話地閉上眼,默念:大大大,開大。
    籌碼台前,溫凝等了約莫十分鍾。
    周圍一切如常,人影嘈雜,工作人員用禮貌的笑提醒:“小姐?請問需要換多少呢?”
    看來來之前她給謝之嶼發的第二條——謝先生,我想去三樓——這句話石沉大海了。
    三樓有最低限額,沒有足夠的籌碼邁不上那層階梯。謝之嶼的好人顯然隻做到為她提供信息的那一步而已。
    溫凝猜的沒錯。
    從進入這裏開始,她已經完成身份轉變,成了一隻待宰的羔羊。
    身後忽得有人立定,腳步聲埋進長絨地毯裏。
    溫凝回頭,從阿忠手裏接過皮箱。
    這是來這裏前她特意回家取的。
    啪得一聲,皮箱的彈簧扣彈開。
    她睨了一眼,如常道:“全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