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歡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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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賭桌上,溫凝有過一瞬動搖。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沒人看透,卻低估了在幕後的謝之嶼。
    請她上遊艇、讓她近距離觀摩吳開的下場,說是恐嚇也好委婉提醒也好,如果真有目的,那就是讓她收心。
    可這個猜測太不合理了,以至於溫凝想到這裏仍然不敢相信。
    這件事明明與謝之嶼的立場完全相反。
    如果她是謝之嶼,自然是希望賭客越多越好,有資本的賭客更是多多益善。隻要一日還有人想做夢飛上黃金台,那麽賭場生意就一日不會衰。
    所以讓她看到吳開的下場到底對他有什麽好處?
    威脅?激起她同情心?
    對象統統錯了,這招用在陳月皎身上還有點用處。謝之嶼不會不知道。
    於是剩下最不可能的那個答案擺在了台麵上。
    謝之嶼身上看不透的地方太多了。
    溫凝看他猶如隔霧看花,理解他的動機更是摸著石頭過河。哪有人上一秒耍流氓下一秒討巴掌的?
    他回來後那些不合理的舉動……
    溫凝猜,他或許是在演戲。
    ……
    偌大的休息室,到處殘留著歡愛過後的氣息。
    何氿站在門邊環視一圈。
    床鋪淩亂,椅榻上也好不到哪去。
    他用腳踢翻最近的那枚垃圾桶,一堆紙團骨碌碌滾了出來,混雜著兩三個用過的橡膠玩意兒。裏麵亂七八糟,足見昨夜激烈。
    他記得淩晨路過時,甚至能聽到女人的尖叫。
    等何氿差不多把這間屋子翻騰過來,浴室的水聲才停。移門半敞,男人冒著一身水氣站在那。浴巾鬆鬆垮垮掛在他腰間,有幾分美人出浴的意思。
    見到何氿,他隻是稍稍抬了抬眉:“來了?”
    何氿壞笑著看過去:“忙了一夜?”
    像配合他說的話似的,謝之嶼懶懶打著哈欠,五指插進黑發裏用力揉了幾下:“一會我補個覺。”
    他的皮膚很白,走動間室內的燈打在他身上,將滾落的水珠照得幹淨剔透。何氿輕而易舉看到了他肋下一處傷疤,手掌長度,已經結出粉色新肉。而另一側肋下,則是一顆芝麻大小的淺痣。好看的人長顆痣都像在給人拋媚眼。
    何氿收回目光:“別補了,吳開那小子跑了。”
    “跑了?”謝之嶼蹙眉,從衣櫃裏扯了件襯衣披上,“他那副樣子能跑得掉?不好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
    見他說得認真,謝之嶼終於回過身來正視他。
    “你認真的?”
    何氿沒回答,在牆邊找到一個按鈕按下——窗簾緩緩向兩邊移開,露出玻璃那頭黑黢黢的房間。
    他用力扣了兩下玻璃:“那你說人呢?”
    那頭沒燈光,地上殘留的血跡映襯在昏暗裏,變成了幹涸的黑,仔細看才能看出那是一條條被拖拽過的痕跡。但此刻整間屋子除了這些痕跡能證明這裏曾經有人,沒有再多的東西。
    謝之嶼默了兩秒,神情嚴肅起來。
    “我過去看看。”
    說著他不管自己身上隻披了件襯衣,大步往門外去。何氿追上去:“你昨晚沒聽到動靜?”
    不說還好,說了謝之嶼臉色更黑:“影響辦事,關了。”
    “……”
    門一開,陽光照在兩人身上。何氿借著這陣光線才發現,謝之嶼一直側對他的另一邊臉頰上赫然頂著五個手指印。
    比起吳開不見了,他更像發現了新大陸。
    “喲,這怎麽了?”
    謝之嶼側過臉:“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何氿繞著圈打量他,又在他脖子上找到了其他證據。新鮮又尖利的一道道抓痕,從喉結一直到後頸。
    謝之嶼不說,但昨夜的情況在何氿腦子裏拚湊出七七八八:費盡心思請人家溫小姐上船,結果人家不領情,中間不知道鬧了什麽矛盾,兩人一個反抗一個強上,弄得這一夜兵荒馬亂。顯然最後人是被他身體力行哄好了,底下人告訴何氿,溫小姐今早下船時挺正常的,就是看著好累。
    何氿邊回味,邊亦步亦趨跟著:“你真看上那位京城來的大小姐了?”
    “沒有。”
    謝之嶼推開隔壁的門,俯身在房間裏檢查起來。
    “連兄弟都騙?我可告訴你啊,雖然老頭沒再說什麽,但我妹的心思還沒收。作為她親哥,我是得罵你幾句。但作為兄弟,你玩玩可以,等人走了——”
    謝之嶼打斷:“昨晚你的人呢?”
    “沒情趣。”何氿嘖了一聲,“樓下有人鬧事,我當然叫下去幫忙了。”
    這一晚聽起來大小事不斷。
    謝之嶼推開舷窗往下看了一眼:“樓下又什麽事?”
    “幾個老板賭上頭,就那點事唄!”
    “整艘船都搜過了?”謝之嶼話鋒一轉,回到最初的話題上。
    “搜了,確認人跑了才找你來的。”
    砰得一聲舷窗闔上,謝之嶼說:“你把我當獵犬用了?人跑了我能有什麽辦法?想想回去怎麽交代吧。”
    “你不覺得奇怪嗎?”
    何氿這麽一說,謝之嶼就知道後麵要接什麽。
    怎麽不奇怪?
    遊艇就那麽大的地方,上上下下搜一遍卻搜不到人。且消失的地方又在公海,周圍方圓幾十裏不見人煙,不可能存在幫手。總不能是那小子自己受不了折磨強撐著爬起來,從那扇狗洞大小的舷窗投出去跳海了吧?
    謝之嶼敲敲那扇窗,意思不言而喻。
    何氿摸了下鼻梁,顯然也想到這一層。他不好意思道:“那個,兄弟。這次又得麻煩你幫我擦屁股了啊。”
    “習慣了。”
    謝之嶼邊擦手邊往外走。
    行至一半,他停在原地:“對了,今早下船的客人裏有不少攜帶箱子的。那些箱子有多大你心裏有數,我建議你挨個去查一查。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就算消失了,麵子上的補救工作你總得做一下。”
    這話一說,何氿明白過來,手一拍:“還是你想得周到。”
    他說著快步掠過:“那我先去辦這事。”
    人來人去風風火火,沒一會兒何氿就消失在這一層。
    謝之嶼站在三層甲板往下望去。
    幾十秒後,何氿再度出現,身後跟著一大票人。
    “喂。”
    謝之嶼在甲板上喊他。
    何氿仰頭:“咩事啊?”
    多年前剛認識他時他就這副樣子。
    謝之嶼頓了頓,半晌才朝他揮揮手:“冇嘢,小心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