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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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櫃子裏的溫凝睜大眼。
    捂在自己嘴邊的手死死扣緊,幾乎將自己皮膚刺破。
    她那麽聰明,不會不知道外麵正在上演什麽。
    那些曾經出現在公海上、那些忽然從人間蒸發的,他們最終居然就這麽四分五裂地流向世界各處。
    那麽吳開呢?
    吳開是真的安全離開了?還是已經……
    溫凝不敢往下想。
    她的牙齒開始劇烈顫抖,如果不是外麵的人更瘋狂,聲音幾乎吼叫,一定會讓人發現此時此刻,櫃子裏還有一雙耳朵。
    賭場之下,何氿做的生意讓人遍體生寒。
    現在完完全全占據她大腦的隻剩一個想法——不能發出聲音,被人發現是會死的。
    是真的會死。
    謝之嶼,謝之嶼,謝之嶼……
    一定是懼怕讓她短暫出現了幻聽,她居然真的在慌亂無助精神快要崩斷的前一秒,聽到了謝之嶼的聲音。
    “動靜弄這麽大,不要命了?”
    謝之嶼?
    剛剛潛意識明明在向他求救,聽到他聲音的這一刻腦子裏想的卻是:他怎麽可以在這?
    溫凝極力捂住自己的嘴,認真去聽。
    中間微微空白,緊接著又是何氿的聲音:“兄弟,你來得剛好。”
    真的是他來了。
    這個念頭在身體裏一閃而過,不知為何,溫凝抖得更厲害了,幾乎控製不住顫動的幅度。
    謝之嶼在,是不是說明這樁生意他也有份?
    她以為自己膽大包天,卻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隻是往下深想她都不敢。
    薄薄一扇櫃門之外,謝之嶼麵色如霜:“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何氿嘖一聲,嫌棄地望著地上發瘋的那坨。
    他招手喊來阿武:“先讓他安靜一會。”
    阿武得令,拖著那人便往矮櫃走。
    溫凝幾乎以為自己暴露,察覺到腳步聲趨近,冷汗瞬間沁滿全身。那根即將崩斷的神經卻反其道而行突然固若金湯。此時此刻,她背後沒有依靠,如果連謝之嶼也摻和其中,這間房裏沒人能保她。
    腦子裏隻剩一個念頭,為了活命,她要保自己。
    絕對絕對不能被發現。
    好在被阿武製住的人一直在掙紮,即便嘴巴被堵,憤怒嗚咽的聲音從未間斷。
    直到嘩啦啦水聲傳來,怒吼消失,被一陣乒乒乓乓的踢打聲掩蓋。櫃門被踢得瘋狂抖動,踢在上麵的每一腳都像一道催命符,快將她的命門催斷。
    櫃門外。
    謝之嶼望一眼被按在魚缸裏的賭徒,眼裏淡漠如冰:“人呢?”
    “什麽人?”何氿笑嘻嘻地問。
    “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
    溫凝上船的消息瞞得了別人瞞不過何氿。
    船上說到底都是他的心腹。
    如果是何氿把她帶走,謝之嶼想過最壞的結果,那就是讓她在這間房裏目睹這一切,處於漩渦中心。
    隻要她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何氿則多一重保障。
    恐怕那天在他家遇見,何氿就想到了這個計劃。何先生骨子裏的謹慎多少也傳進了這個小兒子骨血裏。
    何氿大大咧咧狀似無腦的外表下,仍然藏著一把暗刃。即便那天謝之嶼答應會站在他同一邊,他依然疑心,以這樣的手段來逼迫他將來不倒戈。
    謝之嶼插在褲兜裏的手掌握緊,青筋盡顯。
    這件事是他失策。
    他確信何先生權衡利弊後不會對她做什麽,他也確信何溪沒能力對她做什麽,可他唯一沒算到的是最後下手的是何氿。
    哪有那麽多追悔莫及,明明早該想到和他這樣見不得光的人走太近會害了她。
    可是眼下,他隻能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問何氿:“萬一她沒那麽重要呢?”
    何氿滿不在乎:“賭一把咯。”
    謝之嶼忽然笑了。
    這才是真賭徒。
    他問:“怎麽算輸,怎麽又算贏?”
    “我們是兄弟,哪有什麽輸贏?”何氿道,“咱倆齊心把事情辦好,隻有雙贏的份兒。你的人我肯定不會動。但如果她沒那麽重要的話,動了也沒關係,你說是吧?”
    是啊。
    他疏忽得太厲害,被一時煙火迷亂了神誌。
    何家出來的人怎麽可能是等閑之輩?
    謝之嶼敲出一根煙,點上。他急需尼古丁讓自己冷靜,因為再多一秒,何氿就能看出他因為不安而顫抖的手。
    火苗在他手裏短暫顫了顫。
    他咬住煙,仰頭吸進鼻腔。
    冰涼的血液遍布全身,他恢複鎮定:“最多十分鍾,把你的人帶走。”
    何氿給阿武遞了個眼色:“沒問題,兄弟。”
    今晚何氿贏得徹底,不廢一兵一卒將最鋒利的刀真真正正握進手心。他想,要不是這件事不能外泄,他一定會去椰林山莊給老頭好好講講,他是怎麽大獲全勝的。
    也讓偏心的老頭切切實實誇他一回。
    他不是那麽沒用,和二哥比,並非一無是處。
    何氿揮揮手,阿武立即拖著人往外。
    那張被浸泡在魚缸裏的臉破爛了皮,無數細密的傷口正往外淌血。
    仔細看,幾分鍾前還完好無損的人此刻眼球暴露在外,鼻腔出現半段森森軟骨。奮力掙紮過後,那人又爛回一坨泥,在地上拖出長長痕跡。
    忽然靜下來的房間,魚缸依然泛著詭異的幽幽藍光。血跡在池子裏擴散開來,像是往蔚藍大海灑了一把紅粉,不過幾個浪潮,便被稀釋得看不見了。
    食人魚飛速擺動尾巴消失進黑暗處。
    充氧機咕嚕咕嚕往上冒出氣泡,仿佛有張血盆大口在暗處打了個飽嗝。
    “出來吧。”謝之嶼說。
    他的聲音融進昏暗光線裏,讓櫃門內溫凝的心重重一沉。她甚至懷疑此刻拿市麵上任何一台心率儀來測她的脈搏,都會當場爆炸。
    手不住地顫抖。
    終於,在第二聲“出來”後,腳步聲朝她的方向而來。
    咯吱一聲。
    櫃門被拉開的瞬間,她幾乎是滾落而出。纖薄的後背對著來人,兩片漂亮的蝴蝶骨因為懼怕而輕輕顫動。
    汗濕的長發貼在頸側,仿佛剛才被按進魚缸的是她一樣。她沒有抬頭,宛若驚懼到不能自已的羔羊,視線直勾勾怔在那雙鋥亮的正裝皮鞋上。
    皮鞋後撤一隻,前腳掌抵地。
    這是單膝跪地的姿勢。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落進她視野,將她貼在臉頰上潮濕的長發別去耳後。
    他丟了所有的不著調,麵色容肅,就為了用此生最鄭重的語氣同她說一句。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