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訂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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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明確指向性的話裏,謝之嶼卻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失神已久。
    旁人喊他謝生,一聲大過一聲。
    他恍惚間立起來。
    那位大明星跟著一同緊張地起身:“謝生,你怎麽了?你臉色不對勁。”
    有嗎?
    他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碰到今早未完全刮幹淨的胡茬。手指蜷縮成拳,他說著這裏太悶,出去透氣。
    不管身後人多麽驚異的眼神,他徑自離開。
    玻璃窗被他推到最大。
    他雙手撐在窗棱上,閉眼。
    胸膛一再起伏,頓挫在胸口的呼吸連接細細密密的疼。
    沒人比他更清楚她對宋清柏曾抱有什麽樣的感情。但凡與她訂婚的換作其他,他都不會這麽大反應。
    他或許會輕描淡寫說著是假的,我知道。
    也或許以輕笑帶過。
    可是那個人是宋清柏,他不敢斷定這裏麵有沒有真意,哪怕隻有一絲。
    他們在春日的尾聲分開,如今又一個春天即將來臨。幾個月的愛意怎麽能敵過時間。
    他懷疑起來。
    懷疑記憶裏那些嬉笑怒罵全是昔日煙火。
    燦爛過一瞬,等待他的仍舊是漫漫長夜。
    下頜一再咬緊,皮膚下青灰色的經絡在彰顯他的隱忍和不安。
    她要和宋清柏訂婚……
    要訂婚……
    腦海裏不斷徘徊,終於,重重一聲。
    嘭——
    他關上窗,大步往外。
    最後幾級台階他一步而下,衣角帶風。
    路上碰到剛來巡場的何誠,何誠招手問他去哪。他扯鬆領帶一扔,大有全天下關我屁事的架勢:“場子給你了,我沒空。”
    “喂,到底去哪?什麽叫場子給我了?”
    這句沒得到回音,那人已經消失在視野。
    幾通電話過去統統掛斷。
    小鍾還在跟人插科打諢,吹牛說自己曾經和一個很厲害的警官當同事。肩上一重,他回頭,看到老板冷得沒什麽情緒的臉,他胸膛起伏,氣息不勻,頭發也被吹得淩亂,顯然丟了平日裏的閑庭信步。
    “老板,要,要去哪?”
    “回家。”謝之嶼重重握住他的肩,“然後馬上機場。”
    ……啊?
    ……
    最近太累,中午二十分鍾小憩是看著文件睡著的。
    醒來,心跳異常猛烈。
    溫凝慢慢直起身,這才發覺自己以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靠在病床邊不小心睡了過去,手邊文件散了一地。
    她俯身,一張張撿起,攏到一起。
    病床上,老爺子已經開始陷入長時間昏迷。
    他每日清醒時候很少,今日尤其。
    她喊護工進來,告訴她如果老爺子醒了,記得告訴他家裏都好,她晚上有事沒法過來看他了。
    護工連連點頭。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護工從各方交談中得知,今晚是大小姐的訂婚宴。
    所以中午這會兒還看到大小姐出現,護工都嚇了一跳。
    普通人家訂婚結婚當天都忙得要命,更別說溫家這樣的大家族。可是當事人卻沒事人似的一如既往公司、醫院兩頭跑。現在快午後兩點,她仍然這麽不慌不忙。
    護工都替她著急:“您去忙吧,這裏有我呢!”
    “好,麻煩你了。”
    溫凝撿起一旁的手機,睡著那麽一會兒,上麵有很多未讀。
    執行總裁問她南非的礦是不是決定和宋家共同開發。
    何芝問禮服已經送到,她幾點回。
    溫心儀說已經讓月皎幫她去確認現場了。
    宋子鄴大呼小叫:都幾點了!溫二水你他媽人呢?!
    最後還有宋清柏一條。
    宋清柏:司機在地庫等你,不急。
    她挑最後那條回一個鞠躬的表情。
    司機接到她,做完妝造再到酒店,幾近宴會開始的點。
    不知為何,今天總是心悸。
    她搭上宋清柏臂彎的時候,宋清柏也察覺到,垂眸問她:“是哪裏不舒服?”
    “不知道。”她避人耳目用手掩唇打了個很小的哈欠,“可能是這幾天睡眠不足。”
    “今晚結束先歇一歇。”他以過來人的口吻告訴她,“公司的事永遠沒有盡頭,這件事我有發言權。”
    溫凝揚起唇道謝。
    要是幾年前的自己看到眼前的場景,一定會因為腎上腺素狂飆而徹夜徹夜難眠。可現在的她,的確是因為公司事情太忙才不斷擠壓了私人時間。
    即便同宋清柏一路過來,不斷有人誇他們金童玉女,她都平靜得宛如一潭死水。
    嘴角是揚的,禮儀也很到位。
    可就是太標準了,反而失去了遇到人生大事才有的緊張和羞澀。
    宴會廳璀璨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她居然有了想要臨陣脫逃的心。她感受到宋清柏搭在她手背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似在提醒,才回過神。
    宋清柏與年少時她喜歡的模樣沒有變化,變的是她。
    高山雪不必再為她融化。
    她自有人聲鼎沸裏那抹尋常。
    “清柏哥。”她忽然駐足。
    宋清柏身形微僵:“怎麽了?”
    “頭發好像鬆了,我想去趟化妝室。”
    她海藻般的長發服帖地挽在腦後,宋清柏卻什麽都沒說:“好。”
    她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宋子鄴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哥:“哥,你跟溫二水玩什麽?這都幾點了。”
    宋清柏將手按在宋子鄴肩上:“不急,給她點時間。”
    宴會廳觥籌交錯。
    溫凝快步帶上化妝室的門,雙手撐在窗邊大口呼吸。
    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胸口跳得又悶又急。
    她回眸,在鏡子裏看到身著香檳色緞麵禮服的自己。肩線裸露在外,頸口的戒指換成了一條更閃耀的鑽石鏈。
    她盯著看了半晌,忽然從手包中將那條換下的項鏈取出來貼近心口。
    心悸的感覺在這一刻下去不少。
    原來是少了它。
    戒指圈在玫瑰金的細鏈子上慢慢滑動,她指尖探入,摸著內圈那枚過分低調的鑽石,右手拇指微微用力,輕易把素圈推了進去。
    她今天這身禮服被何芝念叨了無數次太低調。
    可是隨著這枚素戒推到指根,卻和這一身異常契合。
    今晚沒有繁縟的流程,該刪的流程都被她和宋清柏刪了個幹淨。
    沒有交換戒指。
    所以她戴著這一枚也不會怎麽樣。
    胡思亂想著說服自己,她重新轉過臉去呼吸窗外的空氣。
    視線在窗外一頓。
    好像知道今日是訂婚宴,他很講道理地沒穿一身黑,腳下倉促地闖進視野又消失。
    她抬手,再次摩挲著指根素戒。
    又出幻覺了。
    上次醫生怎麽說來著?
    哦,總看到幻覺要開始吃藥,不能任焦慮發展下去。
    等明天有空吧。
    溫凝這麽想著轉身,坐在化妝鏡前閉眼。
    再給她一點時間——五分鍾,五分鍾就好,她會調整好自己,完成這場訂婚宴。
    她閉著眼,當然不知道虛掩的門已經被悄無聲息推開。
    腳步聲吸進長絨地毯裏。
    來人繃得僵硬的脊背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放鬆些許,他俯身,額發幾乎遮住濃鬱的眼。
    2260公裏。
    見到了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