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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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計劃被突如其來的雪打斷。
氣象台預測了數次初雪,沒有一場如約到來。
今天明明晴朗,卻猝不及防飄起了雪花。
城市上空紛紛揚揚,雪越落越大。
那些趕在晚高峰的車因為這場沒有預告的雪變得更擁堵。
擋風玻璃開了加溫,落一片化一片。
交通台主持人靚麗的聲音從廣播裏鑽出“有車友說外麵開始下雪,我們演播廳雖然看不到,還是祝大家初雪快樂,平安到家。”
“還到家呢。”溫凝懊惱地趴在方向盤上,“徹底堵死了。”
二環路整片飄紅。
就近的兩公裏出口都要開十幾分鍾。
副駕上的男人倒是好心情,手掌朝著窗外托起,好像在隔空接飛揚的雪花。
哦對,他在澳島長大。
因擁堵而煩躁的心頓時平和下來,溫凝這樣每年都要見數次雪景的人居然也跟著沉下心來欣賞窗外。
她還記得以前討厭下雪。
因為雪化時院子裏路會變滑,有一次她一跤從門口摔出去兩米遠,被溫正杉斥責不穩重。
可是誰能關心一下她更不穩重的屁股呢?
當時她還在意爸爸的看法,於是不開心好久。
還有一回是在宋家,宋子鄴趁她不留神將冰涼刺骨的雪球塞在她脖頸裏。皮膚的溫度瞬間融化雪球,又濕又涼的感覺沿著頸線灌了一身。
傭人趕緊送來毛巾,又張羅著去找幹淨衣衫。
不出意外,宋子鄴被剛從馬術課回來的宋清柏訓斥好大一通。
那天本該開心的,因為清柏哥態度堅定地站在她這邊。可是印象裏的那天她又好狼狽,保暖內衣濕漉漉貼在身上,凍得嘴唇發紫,像雪天被欺負的醜小鴨。
現在想來,討厭雪天的理由微不足道。
從她真正愛自己的那天開始,旁人便無足輕重了。
如今對雪天的感受,隻是因為身體裏還殘留著過去的記憶,屬於沒有道理的不喜歡。
可是在偏頭看向副駕的那一刻,她又覺得,下雪多好啊。
雪天很浪漫,還可以順道哄一哄南方人。
“謝之嶼,要不要開窗?”她興奮地說。
“太冷了。”南方人毫不留情婉拒。
她撇嘴,剛要再說,對方指指她身上的針織衫“也不怕凍死自己。”
哦!原來是怕她冷。
反正堵著車,她掛了p檔,從兩張座椅縫隙往後探身,去撈扔在後座上的外套。
安全帶驟然收緊,噠一下彈在她身上。
另一條手臂越過她去,輕輕鬆鬆取了過來。
他動作優雅地替她抖開,右邊袖子對著右手“要穿?”
手隻要稍稍往前一伸,就能套進他給準備好的外套。這和缺覺了正好有人送來枕頭有什麽區別?
她鬆開安全扣,兩手一伸,套了進去。
前後不過幾秒,但她的衣服上好像沾染了他的氣息。舉手投足間,她能聞到淺淡的薄荷味。
謝之嶼和她圈子裏的男人都不一樣,他不用香,氣味幹淨又淩冽。
多數時候聞到的都是沐浴露或者洗衣液的氣味。
但他很長情。
這個味道是從澳島到京城,一貫而來的。
她側頭嗅了一會兒,第一次問“你為什麽隻買這個味道的香皂?有什麽特別意義嗎?”
那人沉吟片刻,懶散的語調緩解了這句話本身的不解風情“沒什麽原因,超市貨架上這個牌子最多,拿起來順手。”
溫凝語塞。
半晌,更不解風情地問“你怎麽不試試紅石榴味櫻花味薰衣草味檸檬味?”
似乎是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他正思考。
溫凝趕緊打斷“你那個薄荷味就挺好。”
尤其是在澳島時,潮熱的風裏聞到唯一一縷清新,她覺得萬分愜意。
謝之嶼笑笑,沒再接話。
他目光總是放向窗外,仿佛真的在認真賞雪。
到二環路最近的路口溫凝趕緊打方向下去,而後在普通道路上繼續擁堵。堵到家的時候非常完美,錯過晚飯點、還不到夜宵點。
整一個青黃不接。
她回的是四合院這邊,裏邊如今隻住了溫心儀母女倆。
老房子巷窄,她的車停在牆根。
溫心儀聽到聲音就披著皮草出來了,這一看,愣在門廊下。視線迷茫穿過雪幕,一下落她身上,一下又落正撣雪的男人身上。
他套上大衣便是一身黑,鋥亮的皮鞋踩在已經積了雪的巷道上,咯吱咯吱作響。
即便光線不夠敞亮,仍能看出極致身材比。
等人轉過來打上照麵,溫心儀更驚“謝生?!”
她知道溫凝心裏藏了個人,也猜到她和宋清柏訂婚是為了穩住公司內外而逢場作戲。
可她心裏藏的那個到底是誰,溫心儀沒把握。
至於在澳島時得知的她和大名鼎鼎的謝先生關係匪淺,回了京城溫心儀便自動忘在腦後。
她直覺裏,所謂的關係匪淺也是假的。
慢吞吞跟在後麵出來的陳月皎一邊喊著“媽,誰來了”一邊百分百複刻溫心儀的表情僵立“謝、謝謝謝——”
“姑姑。”謝之嶼微微頷首,隨即心平氣和地對上月皎,“表妹總是這麽客氣。”
月皎“……”
她手動關上下巴,眼睛巴巴直眨。
溫心儀最先反應過來“外麵冷,先進來說。”
一行人穿過三進的院子。
原本是要在客廳見客的,路上溫凝冷不丁地說“家裏還有飯嗎?餓。”
於是一行人轉道去餐廳。
這個點溫心儀不想打擾底下人,於是自己下廚做兩碗麵,各煎一枚有焦圈的雞蛋。小青菜最後下,水一燙擺盤在旁。看起來倒是很像澳島風味。
她說“不知道謝生吃不吃得慣,湯底重,北方口。”
謝之嶼骨子裏沒有矜貴的少爺氣,可是坐在敞亮的燈下依然有種自洽的悠閑氣度。
他吃東西快,卻不魯莽。
反倒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尤其是親自下廚的溫心儀,哪個廚子看到自己做的東西被大快朵頤都會開心的。
吃完溫心儀再去添一把麵,直到她第三次起身,謝之嶼替她一起收拾了碗筷“姑姑,受累了。”
第一聲姑姑溫心儀沒反應過來。
第二聲逐漸習慣。
要是在澳島那會兒她跟別人說謝先生將來會叫我姑姑,估計人家都會以為她精神錯亂,發瘋。
可是現在她淡定地坐在餐桌邊,眼神來回在兩人身上打轉,最後說一句“我讓月皎去叫人準備客房了。東廂那間。”
中間微頓,她又說“你們……”
溫凝抬眼,連帶著那位謝生也望過來。
算了。
溫心儀起身離開“雪大了,早點休息。”
在屋簷下立著仍有雪花往身上飛。
回廊那頭有人小跑著停在她身邊“媽咪,客房準備好了。就姐旁邊那屋子,對吧?”
“嗯。”
看溫心儀實在淡然,月皎忍不住問“媽咪你早知道了?”
“剛知道。”溫心儀說。
“那你——”
溫心儀比了個噓的手勢,攏著身上的皮草往前。
她不知道的事有很多,比如眼前這樁,比如溫家兩兄弟是怎麽被推出去的,再比如誰在背後鋪的這一手棋。
她知道的同樣很多。
譬如過去那一年,溫凝過得實在辛苦。
無數想問的話都化作了那句,苦盡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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