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觀潮者痛14:鬆下問歸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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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丘從幻覺中醒來,發現自己還是和少女在江上垂釣。她的嘴角還是苦澀的,仿佛自己真的過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那麽多年,拿到了少女的詭器,然後親手把自己期待的救世主推進了深淵。
她跟隨白染,是因為覺得對方一定能讓[陽州]的百姓過上好日子,可是如今呢?她在親手把那個能讓人過上好日子的人推向死亡。
這是真的嗎?秦丘恍恍惚惚,時至今日,一直不敢置信。但她堅信[火雲鯉]的成功是必然的,哪怕沒看到夢裏的方子,也靠著自己研究成功了,比夢裏出現得還早三個月。
而此時此刻,看到她心裏奉為神明的白染,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關注民生,而是把目光圍繞著白苓轉。
人類怎麽可能做到兼愛呢?是人就會有私心的呀。
秦丘不知道,自己中了幻術。
但是柳玉樓頗為欣賞白苓的天賦,沒想到她竟然能從自己虛假的重生之中想象出這樣一種新的幻術手法,讓更多的人以為自己有前世今生。
當然,她知道,白苓也會對自己有所懷疑。她應該多方推斷,猜測這“梨園仙子”會不會是某個幻術大家。加入[大荒山]研究幻術很可能也是如此。
柳玉樓欣賞她的聰明,也確信她一時半會兒研究不出來。雖然柳玉樓自己也不知道這[海底撈]陣是什麽原理,但隨著對幻術的了解,她確信這玩意兒真是[侃]費心研究的秘密武器,也很有可能是“桶玉樓”為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
包裹成蛋糕模樣。
至於為什麽是幻術?
白苓根本就不擅長研究,她隻會釣魚,怎麽可能研究出[火雲鯉]?她隻能複述自己前世聽到的、白染的研究,再結合各種可能性隨便推導一下。
觀察者也有自己的報複手段。
秦丘這麽多天連著被白苓下暗示,已經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看著眼前痛苦欣賞而不自知的主子,秦丘居然沒有感受到疼痛,隻是覺得可笑。看著將要遠去的白苓,她也並不覺得慶幸,而是隱隱地有些遺憾,甚至想開口把人叫住,讓人留在[陽州]做她的研究好了。
她將開口,還是被人提前了一步。
白染首先開口喚道:“妹妹……”
如果讓明王爺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氣得從土裏蹦出來。這麽多年,他費心誘導白染叫他爹,白染都沒有叫過一次。但白苓才來了一個多月,卻已經讓白染叫出了這一聲稱呼。
白苓不會研究不假,但她來自三個月後,而三個月後的白染有不少利國利民的研究。白苓也不需要做什麽,隻時不時用一些幻境啟發一下義兄,義兄自然就能把研究推進一大步,因為這本來就是過去的他自己研究出來的,自然完全符合他的邏輯思維。而既會釣魚,又會研究的白苓自然是他的心頭好。
他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這些年來一直尋求的水脈都是假的幻覺,或者是從石頭縫裏積水。他隻能在這些中勉強度日,直到白苓的出現。
少女簡直像是為他而生的那一汪清泉,有著源源不斷的思維靈感,讓他怎麽可能不喜歡?他簡直是愛不釋手,總感覺和這個妹妹待在一起非常舒服,比做研究還舒服,可以全身心的做自己。
幸好他們是兄妹。
白染曾經很討厭這種世俗上的關係,但現在卻極其慶幸,幸好他們是兄妹,兄妹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吧?
可是義姐為什麽要讓妹妹去和親呢?為什麽妹妹也要去聯姻呢?原來兄弟姐妹之間也是不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嗎?那什麽關係才能一直在一起?
單純的學者極其困惑,他看著義妹走上花轎,心裏不知道為何一陣疼痛。
然而就在這時,天外一道飛光,一柄飛劍快速襲來!
[青霜]一點,到鬢邊!
秦丘光速反應,試圖攔截,可利劍光耿耿,刺穿了她的左肩。她隻能阻礙片刻,而海洋學家連片刻都阻攔不得。
以速度著稱的飛劍快速貫穿了花轎,場麵一時大亂。[陽州]兵士立刻反應過來,和來人阻擊,但白染的眼前卻是一片血紅。
無能為力的,羸弱的身體。
這種感覺是如此熟悉。
海洋學家忘了自身的安危,忘了自己的研究,忘了自己是多麽寶貴。他第一次關注到一個人關注到失去了自身,等他終於明白這一切,他已經失去了。
白染衝到花轎前,在秦丘的掩護之下打開了花轎,可是讓二人目眥欲裂的是,花轎裏隻有滿地的血,和少女死去的屍體。
血,好多的血。
從見麵至今,白染第一次見到白苓穿白色以外的顏色,是紅色。可是現在那漂亮至極的顏色卻被血染了。
他顫抖的手去試探少女鼻息,卻碰到一手冰涼,他小心翼翼地把少女抱在懷中,比抱所有研究還要來的珍重,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青霜]劍威力太大,少女的身體竟然在被他碰觸的時候,碎成了一片片塵埃。
來,翩若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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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無影無蹤。
從[大荒山]下來的少女呀,像是一縷雲氣,短暫地纏繞,又快速地離去。
秦丘心神恍惚,一邊護著主子,一邊不要命地屠殺敵人。她後悔了,如果能回到幾個月之前,她一定不會同意周阮主子的和親。哪怕拚著她的命,她也會阻止!
來人的身份很明顯,是其他幾個州和其他勢力的刺客。他們不想看到[陽州]和[紅白州]的聯姻,不想看到兩個強大的州府聯盟在一起,所以選擇了刺殺這種手段。而即使是她不要命,想要在這麽多人之中保護主子,也是很艱難的。
主子很快受了傷,傷在臉上。主子可以拿手去擋的,可是他的手是做研究的手。主子也是可以拿背去擋的,可是他的背還護著少女消失的屍體。可是下一秒,屍體碎了。
襲擊的人來自[紫白州],那裏也連接著塞北,主食以牛羊肉為主,一股羊肉的膻味兒。
血,傷口,疼痛,謊言,肉。
傷心,哭泣。
這些感覺疊加在一起,白染才發現,自己落淚了。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能這樣呢?他最見不得人哭了,他討厭一切讓人哭泣的人。但他自己從來不會哭,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學者,他是那個最冷漠的觀潮者,他自己是不會哭的。
這是為什麽呢?
點點滴滴的淚水裏,海洋學家無聲的哭泣。淚水落在地麵上,一點一點,把鮮豔的花轎染成了殷紅色。
而秦丘邊打邊哭,抱著一起死的決心。
當然,在死之前,她會送出主子。
就在秦丘死戰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花轎越來越紅了,而和自己戰鬥的那人突然身子一歪,目露驚恐:“這是什麽天賦?!”
——【功德懲戒紅):你濟世度民,讓海產翻倍。所有詭異和人類,凡是吃過你增長食物的人,都感恩你的功德。任何想對你出手的人,都會獲得惡報或者收到反噬。】
據說,在達到某種極端刺激的時候,有一些天驕的天賦可以在兩種狀態間切換。顯然,現在白染達到了這個效果。
可他抱著一團消失的灰燼,眼神空洞,好像並不為這高興。
而閉上眼的秦丘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預料之中的死亡。
和她戰鬥的那個人就這樣荒謬地死了,堂堂橙級天賦者,死於腳滑,多荒謬啊。
秦丘不知道是主子的天賦,她好像也不為活下來高興。手裏的槍纓垂落下來,像是前世少女沒能送出去的那杆花槍,為她拂去了所有傷痕。
……
無人知曉,三百裏外,[望州]。
漁舟之上,一個頭戴鬥笠的姑娘在這裏定居已經有幾天了。當柳玉樓把這裏發生的一切轉述給她時,白苓也隻是愣了愣。
柳玉樓:“感動了?後悔了?”
白苓搖搖頭。
前世最後的結果有這些人的原因在,但更多是她白苓自己的問題,在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她願意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義姐對[陽州]有庇護之恩,而義兄更是天才中的天才,不僅在研究上有所成就,天賦更是出色。至於秦丘,是上輩子第一個讓她感受到“原來女孩子可以不一直活在家裏”的天賦者。
所以白苓也隻是選擇用抽身而去作為報複。後麵出現的兩三天,都是她用[大荒山]詭器做成的幻覺。
可以想見,出手的[紫白州]一定會迎來其他兩州的瘋狂報複。新娘子死了,也會對她的好義姐造成一些麻煩,但還在她的處理範圍之內。至於被她摧毀了道心的白染和秦丘能不能走出來,就不是白苓所需要操心的了。
那些前世的人、前世的恩怨已已經和她無關,白苓已經死去,剩下的是作為梨園子弟的白苓,是作為大荒山傳人的觀潮者。
她將冷眼看這世間的所有悲歡離合,飛蛾撲火,然後在清醒中為他們埋下墳墓。
白苓按下鬥笠:“我隻是有些唏噓。”
遠樹移時見,孤山數點輕。
隔煙逢老叟。
鬆下問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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