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弄潮者傷16:西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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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惜。”[九玄]站在絳雲子麵前。“真可惜,像你這樣的情道天才,怎麽就入了無情道呢?如果你活到本座的年歲,不,如果你有本座一半的年紀,本座都打不過你。”
    “但你是人,人類的壽術隻有短短幾十年。而本座……已經活了五百四十六年。”
    “如果戾女在,也許還能和本座爭鋒。但本座略施小計,她的小情兒就患得患失,用無數機關把她消磨了。這就是你們人類。你們輕易陷入愛的沼澤之中。”
    他一腳踩在絳雲子身上,把能寫龍章鳳彩的手輕易碾碎。
    “人類都有欲望,無情小子,你真的……沒動過心嗎?”
    在心魔的震動之中,絳雲子突然想起那年七月,在村人家中嚐朱櫻,煎翠茶。
    茶泡六度,她指按五弦。對鏡將粉黛描畫。
    他以為,她是要嫁與他的。
    可是後來呀,摯友蒲扇子告訴他,他要回去做皇帝了。
    《一覺醒來,兄弟成王》。
    《苟富貴,勿相害》。
    蒲扇子不敢看他的眼睛,隻問他要不要試試重振[西洲]。
    斷俗緣,忘相思,眾叛親離,舉世罵名。
    道不道,王不王,人不人,詭不詭。
    “混蛋,你騙我,你不是平民!”還沒入道的阿雲天不怕地不怕,像往常那樣,照著他的臉來了一拳。
    新皇的臉被揍歪,聽到少年崩潰的哭喊:“為什麽是我?!”
    蒲扇子坐在他的旁邊,沒有言語。但阿雲知道,過了今天,他離開的時候就不再是蒲扇子,而是周易,是大離太子。
    換三年前的阿雲,肯定不會同意。可這三年,這個該死的蒲扇子,突兀地闖入了他的生活。給他講一個個遊曆四方的故事,講南征北戰,講武帝定詭,講厘山的抱負。
    天下已入心。
    他就是算定了,他不可能放下。
    鄉野少年雖然有天賦,但還是輕易被帝王掌控了。
    阿雲問:“都是假的嗎?”
    鮮衣怒馬,少年春風。滿堂花醉,美酒新豐。
    我的摯友,難道你從來都沒想過與我相交,從開始到結束,一切都是你刻意設計的嗎?
    “蒲扇子”搖搖頭:“不是。”
    阿雲沒看他。他想看到他的神情,又不敢看到他的神情,既怕看到那種真切的悲傷,又怕這些全都是上層人玩弄他們的把戲。
    拜托,他們是皇城人。他們有測量天賦的[何以識],有各種各樣的詭器,怎麽可能檢測不出哪個是最好的、修無情道的苗子,哪個是破局關鍵點?
    那一天,他否定了從前,銷毀了以後。可阿雲恨不起來。他知道,隻這一句“不是”,他就得信他的兄弟。
    他扯扯嘴角,最後隻能說出一句:“能不能……不牽扯蓼兒……”
    “不……”
    新皇話還沒出口,絳雲子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他捏拳又放開幾次,想像以前那樣,把蒲扇子打得直喊大哥。但這一次,他卻鬆開手,五指狠狠插進泥土裏,然後跪下了。
    “求您了。殿下。”
    蒲扇子新皇)那會兒不玩玉珠,玩鏡子。他手心裏一直有一麵鏡子,被他當寶貝護著,反複摸索,時刻摩挲。看著曾經的摯友跪在身下,他心神巨震,一個不留神,手鬆開了。
    鏡子要掉。
    他一麵又想搶救鏡子,一麵又想扶阿雲。可當他伸出手的時候,阿雲站了起來,鏡子也摔碎了。
    “殿下。求您了。”
    阿雲再次跪下,重重叩首。像是他們每一次麵對狠毒的官老爺那樣叩首。他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於頭一下子撞到了碎鏡片上。白雲沾了血,鏡子也沾了血。
    “蒲扇子”伸出手,可白雲握不住,鏡子隔著一層。
    “我……孤一定。”
    新皇食言了。
    他總是食言。嗯,可能皇帝都這樣吧。他讓自己的發妻相信自己,可是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濃烈的愛意被完全消耗,直到油盡燈枯。
    對愛人,對摯友,對百姓。直到沒有人再相信什麽“蒲扇子”。
    童謠現在唱的都是:“蒲扇子,蒲扇子,撲閃翅膀變蛾子。”
    “蛾子飛,蛾子飛,萬詭遲早抱宮閨。”
    殷蓼入宮的那天,絳雲子翻牆入宮,把新皇暴揍一頓。天殺的,這家夥居然笑得很開心。
    ……
    回憶一閃而過,絳雲子眼前一晃,分明看到四麵烏雲聚攏而來,懲戒他利用情劫,泄露天機。他幾次挽留回不去的光陰,不過是畫地為牢,苦海不得回身,望斷天涯。
    [九玄仙君]還在說著什麽。整個[西洲]成了一張嘴,說著什麽情啊,愛呀的,吞吐著欲望,親吻著沉淪。
    愛是最好的止痛藥,在親吻的一瞬間,人類會閉上眼睛,關閉耳朵,放棄疑問。
    哪怕是和不喜歡的人。
    行宮。絳雲子心心念念的青梅和摯友,正在親吻。
    殷貴妃閉上眼,卻被新皇撬開唇齒。手心被抓住,一筆一劃,是“師”。
    國師,國師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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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國師就是太師,不是國師還有國相。[西洲]異狀,這些老狐狸已經把眼光打量到了新皇身上。
    “陛下,妾身給你唱首曲子吧。”
    來自[西洲]的少女,煙視媚行,妖妖喬喬,勾得君王不早朝。她足尖一點,緩緩亮嗓,聲聲清亮:
    “七月朱櫻掛林。時令催節緊。
    四季是燕兒有信期。
    六度翠色煎裏。取來芽尖漱洗。
    五味甘苦此杯一盞飲。
    五弦指尖牽引。粉黛為君描起……”
    “陛下!”
    一聲驚呼,小調斷,珠簾拉。紅燭搖晃,白日宣淫。
    “有愛妃在,六宮顏色都黯淡。”
    雙手交握,西洲曲變了調。
    新皇聽過原曲。
    “七月朱櫻掛林。時令催節緊。
    四季是燕兒有信期燕兒何時歸來赴信期)。
    “六度翠色煎裏。取來芽尖漱洗。
    五味甘苦此杯一盞飲。
    卻失五味甘苦不能品)。
    五弦指尖牽引。粉黛為君描起。
    粉黛為誰描起)。
    六宮顏色黯淡了痕跡六宮顏色,此身不由己)。”
    耳邊傳來歡快到瀕死的小調,與記憶裏悲傷痛苦的小調交織在一起。
    可他們在[西洲]。[西洲]沒有痛苦,隻有無上的肉體的快樂。
    殷蓼可以放肆地流淚,可以罵新皇不做人,白天讓她幹活,晚上還讓她幹活。
    可新皇不行。
    皇帝在床上也是不能流淚的。
    滾動之間,或許是動作掙紮的幅度太大了。新皇常年把握的那一對玉珠滾落到邊緣。
    殷貴妃腳趾勾起。
    玉珠碎。
    碎裂的聲音傳來,新皇渾身一顫,整個人動作得更加激烈。擁抱痛苦,蒙蔽痛苦,在無盡的欲望之中沉淪,這就是[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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