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爵伸手托住她的手腕，低頭咬下那塊糕點，舌尖嚐到鬆子的香和糯米的軟，抬眼時眸子裏漾著笑意“是不錯，趁著胃口好，你也多吃些。方才太醫來瞧，說你身子底子好，就是近來睡得少，得多補補，才有力氣等孩子出來。”
    他說著，拿起一旁的細瓷碗，用銀匙輕輕攪了攪碗裏的燕窩粥，又吹了吹，才遞到張嫣唇邊“慢點喝，不燙。”
    張嫣小口啜著粥，眼尾微微彎著。她嫁入徐府已有一年，徐天爵待她素來體貼，尤其是得知她有孕後，更是事事上心——府裏的廚子換了擅長做安胎食的，院子裏的石板路鋪了厚厚的氈子，連她夜裏翻身時，徐天爵都會下意識地醒過來，替她掖好被角。這般細致，讓她心裏暖得像揣了個小暖爐。
    “也不是我不想睡，”她咽下粥，輕聲道，“這孩子近來在肚子裏動得厲害，夜裏總踢我，一踢我就醒了。不過     。”她抬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眼底漾起溫柔的笑意，“能感覺到他動，倒也踏實。”
    正說著，旁邊侍立的丫鬟靜兒端著一碟剛切好的蘋果過來，笑著接話“夫人說的是呢，小公子定是個活潑的，等生下來，保準是個虎頭虎腦的胖小子。”
    平兒也跟著笑“依我看，說不定是個像夫人的小姐呢，眉眼彎彎的，多俊。”
    “不管是小子還是姑娘，隻要平安就好。”徐天爵伸手覆在張嫣撫著肚子的手上，掌心溫厚，“我隻求你們娘倆都順順當當的。”
    張嫣剛要點頭應著，忽然眉頭一蹙，臉色倏地白了幾分，握著徐天爵的手也下意識地收緊了。
    “怎麽了？”徐天爵心頭一緊，連忙扶住她的胳膊，聲音都沉了幾分，“哪裏不舒服？”
    “肚子     。”張嫣咬著唇，額角瞬間沁出了細密的冷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突然有點疼     。”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更劇烈的腹痛襲來，她疼得身子一縮，忍不住低呼了一聲，手裏的銀匙“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了兩截。
    這一下變故來得突然，花廳裏的丫鬟小廝們都嚇懵了。站在門口的小廝柱子手一抖，手裏端著的茶水差點潑出來，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動了動，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旁邊的嬤嬤也慌了神，搓著手在原地打轉，嘴裏念叨著“這可咋整，這可咋整”，一時竟忘了該做什麽。
    “都愣著幹什麽！”平兒最先反應過來，她跟著張嫣時間長，見過不少事，一看張嫣這模樣——臉色慘白，額上冒汗，手緊緊攥著肚子，疼得身子發顫——心裏“咯噔”一下，隨即大聲喊了起來，“夫人這是要生了！靜兒，你快去東廂房叫穩婆！快！”
    靜兒被她一喝，也猛地回過神來，應聲“哎”，轉身就往外跑，腳下的繡鞋在石板路上踩得“噔噔”響，連鬢邊的珠花掉了一朵都沒顧上撿。
    平兒又轉頭看向徐天爵，語速快卻條理分明“大人，府裏雖備著穩婆，可夫人這是頭胎，還是請禦醫來更穩妥些。您前日給的那麵進宮的帖子我收著呢，我這就去宮裏請禦醫！”
    “快去！”徐天爵此刻心都揪緊了，他扶著張嫣，感覺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忙對平兒道，“路上小心，讓小廝備快馬，多帶幾個人！”
    “是！”平兒應著，轉身就往外衝，路過小廝柱子身邊時，還不忘踹了他一腳，“還愣著！快去後院告訴管家，讓他把產房收拾出來！燒熱水！備幹淨的布巾！越多越好！”
    柱子這才如夢初醒，“哎”了一聲，撒腿就往後院跑，邊跑邊喊“管家！福伯！夫人要生了！快準備產房！”
    徐天爵小心翼翼地將張嫣打橫抱起，她的身子比沒懷孕的時候重了些，可還是有些輕，但他抱著卻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張嫣靠在他懷裏，疼得額頭抵著他的衣襟，呼吸急促，聲音細弱“天爵     我不怕      就是有點疼     。”
    “我知道，我知道，”徐天爵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聲音溫柔卻帶著力量，“有我在呢，嫣兒，別怕。咱們這就去，很快就好了。”
    他抱著張嫣往早就收拾好的產房走，沿途的下人們見了，都連忙低著頭往兩邊退，大氣不敢出。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已經端著熱水、捧著幹淨的布巾往產房去，腳步匆匆卻不敢亂了分寸，院子裏原本的靜謐被這突如其來的忙碌打破，隻剩下眾人輕捷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呼吸聲，連廊下的紫藤蘿仿佛都斂了聲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產房設在正院東邊的暖閣裏，距離他們吃飯的前廳很近，早就鋪好了厚厚的褥子，牆上掛著避邪的桃木符，角落裏的炭盆燒得正旺，熱水已經沸騰。徐天爵小心地將張嫣放在床上，剛要替她蓋好被子，張嫣又疼得悶哼一聲，雙手緊緊抓著床單，指節都泛了白。
    “夫人忍著點，穩婆這就來了！”守在床邊的老嬤嬤連忙上前，用帕子替張嫣擦了擦額上的汗，聲音也帶著心疼，“女人生孩子都得遭這份罪，過了這陣就好了。”
    徐天爵站在床邊，看著張嫣疼得發白的臉，心裏像被什麽東西揪著似的，又急又疼。他想替她做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麽，隻能緊緊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地說“嫣兒，忍忍，穩婆馬上就到，禦醫也很快就來，沒事的，啊？”
    張嫣疼得說不出話，隻是眨了眨眼，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滴在枕頭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穿著青布衣裳的穩婆提著藥箱快步走了進來。這兩個穩婆是徐府五個月前就請回來的，一個姓劉，一個姓陳，都是在京城有幾十年經驗的老手，平日裏就住在府裏的偏院，就怕張嫣生產時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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