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在硝煙彌漫、火光衝天的“白馬嶺”敵軍據點上空回蕩。我跪倒在陳皮那具被燒得焦黑蜷曲、卻依然保持著撲倒姿勢的年輕身體旁，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與臉上的血汙和汗水混雜在一起，滴落在他那早已失去生機的、稚氣未脫的臉龐上。
    那個剛剛還在戰場上嚇得發抖的新兵蛋子……那個在我教導下逐漸學會如何在叢林中辨別方向、如何在槍林彈雨中尋找掩護的年輕戰士……那個在最後關頭，毫不猶豫地用自己單薄的身體為我擋住致命火焰的……英雄！
    他就這麽……犧牲了……
    巨大的悲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愧疚感，如同無數把燒紅的鋼針，狠狠地紮在我的心上，讓我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如果……如果我能再小心一點！如果我能提前發現那個該死的火焰噴射器！如果……
    但戰場上，沒有如果！
    “李哥……別……別難過了……”老王之前那個沉穩可靠的老兵，現在是這個臨時偵察排的副排長或資深班長）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眼圈也紅了，聲音沙啞地說道，“小子……是個好樣的……他……他是為了救你……才……”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把他……把他帶上！我們……我們一定要把他帶回家！”我用顫抖的手，輕輕合上陳皮那雙因為痛苦而圓睜的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他那具還散發著焦糊味的、輕飄飄的身體抱了起來。
    雖然他已經犧牲了，但我不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這片冰冷、陌生的異國土地上！
    就在這時，據點外圍，再次響起了我們主力部隊的衝鋒號聲和震天的喊殺聲！
    是連長鄭誌國！他帶領著鋼七連的主力，終於在我們成功摧毀了敵人的彈藥庫和通訊中轉站，並吸引了大部分敵人注意力之後，從正麵發動了總攻！
    “弟兄們！跟我衝！為犧牲的戰友報仇！！”鄭連長的聲音因為憤怒和激動而有些變形！
    後續的部隊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與據點內那些因為失去了指揮和彈藥支援而陷入混亂的殘餘敵人，展開了最後的、也是最徹底的……清剿！
    戰鬥，已經不再有任何懸念。
    我們這些從側後方突襲的奇兵，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們這個最初三十多人的臨時偵察排，此刻還能站著的，算上我，已經不足十人了），但也成功地完成了任務——摧毀了敵人的核心設施，打亂了他們的防禦部署，為正麵總攻創造了最有利的條件！
    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如同凝固的鮮血般，灑在這片被戰火蹂躪得滿目瘡痍的“白馬嶺”之上時——
    戰鬥，終於……徹底結束了。
    整個據點，被我們完全占領。
    殘存的敵人，或被殲滅，或被俘虜。
    那麵布滿了彈孔、沾染著血跡的五星紅旗，再次高高地飄揚在了這片異國的土地之上。
    但是，勝利的喜悅，卻被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所淹沒。
    我們開始打掃戰場，收殮犧牲戰友的遺體。
    每一個倒下的身影，都曾是一個鮮活的生命，都曾有過自己的夢想和期盼，都曾是某個家庭的兒子、丈夫、或者父親……
    而現在，他們都永遠地留在了這裏。
    我背著陳皮的遺體，默默地走在那些正在忙碌的戰友中間。我的腳步異常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連長鄭誌國走了過來，他看著我背上那具焦黑的屍體，又看了看我那張因為悲痛和疲憊而扭曲的臉龐，重重地歎了口氣。
    “李衛國，”他聲音沙啞地說道，“把他……放下來吧。讓衛生員……處理一下。”
    我搖了搖頭，眼神堅定：“不！我要親自……把他帶回去！帶他……回家！”
    鄭誌國看著我，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默默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一夜，我們在“白馬嶺”上簡單地宿營。
    沒有歡呼，沒有慶祝。
    隻有……對犧牲戰友無盡的哀思，和……對這場殘酷戰爭更深沉的反思。
    第二天一早，新的命令就下來了。
    由於“白馬嶺”據點已被成功摧毀，我軍主力部隊將繼續向老街市區縱深發展。而我們這些在戰鬥中傷亡慘重的部隊，則奉命後撤，返回後方進行休整和補充。
    在離開“白馬嶺”的那一刻，我回頭望了一眼那片被鮮血浸透的山嶺，望了一眼那些剛剛被我們草草掩埋的、犧牲戰友的簡陋墳塋……
    我的心裏，默默地發下了一個誓言：
    陳皮，還有所有犧牲的弟兄們，你們放心！
    隻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會把你們的故事，把你們的英勇，永遠地銘記在心裏！
    我也會……帶著你們未盡的遺願，繼續戰鬥下去！直到……將所有的侵略者都趕出我們的國土！直到……真正的和平降臨！
    這是……一個老兵的誓言！也是……我們這些幸存者，必須承擔起的……沉甸甸的責任！
    我們的征程，還遠遠沒有結束。
    新的戰場，新的考驗，還在前方等待著我們。
    而我們，將帶著犧牲戰友的榮耀和期盼，更加勇敢、也更加堅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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