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死一般的寂靜和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們一百多號“暴風”隊員，如同融化的鹽，悄無聲息地散布、潛伏在河內郊野這片廣袤的水稻田和甘蔗林之中。每個人都將自己的身體壓得極低，利用著地形和植被，將自己完美地隱藏在黑暗之中。
    夜風，帶著一絲潮濕和……某種大城市特有的、混合著工業廢氣和生活氣息的味道，從遠處吹來。遠處那片屬於河內市區的、星星點點的燈火，如同海市蜃樓般，在黑暗中搖曳，顯得那麽的不真實。
    我的心，前所未有地緊張。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深入敵國腹地！可以說是……在閻王爺的眼皮子底下！
    周圍，任何一個看似普通的村莊，任何一條不起眼的田埂，都可能隱藏著敵人的巡邏隊、民兵、或者……無處不在的眼線！
    任何一絲的疏忽和暴露，都可能導致我們這支孤軍深入的奇兵……全軍覆沒！萬劫不複！
    “各小組注意，保持無線電靜默，嚴密監視各自區域，有任何異常，立刻用三聲短促的杜鵑鳥叫聲示警。”龍嘯天中校那沉穩的聲音，再次通過單兵通訊器響起，給緊張的我們帶來了一絲安定。
    我在一處相對幹燥的田埂溝壑裏潛伏著，身邊是“尖刀排”那幾個同樣屏住呼吸、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的老兵。我們負責警戒著一片通往附近村莊的小路。
    時間，似乎過得異常緩慢。
    就在我感覺自己的神經快要被這種高強度的潛伏和等待繃斷的時候——
    “啾——啾啾……”
    一陣極其輕微、但節奏獨特的口哨聲，突然從不遠處那片茂密的甘蔗林深處傳來！
    那聲音，很特別！既不像鳥叫，也不像風聲！更像是……某種經過特殊訓練後才能發出的、用於秘密聯絡的……暗號？！
    來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幾乎在同時！我的耳機裏傳來了龍嘯天中校那壓抑著興奮的、極其簡短的命令：
    “是‘信鴿’！一組！二組！原地待命！加強警戒！三組！……‘孤狼’也就是我）！你帶上‘影子’和‘軍醫’！跟我來！！”
    “信鴿”？是那個“內線”的代號嗎？
    我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對身邊的周大牛之前那個老兵班長，現在是我排裏的骨幹）和柱子他也被編入了我的突擊小組）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繼續警戒！然後，我端著微聲衝鋒槍，貓著腰，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跟在龍嘯天中校身後，朝著信號傳來的那片甘蔗林摸了過去！
    “影子”和“軍醫”也如同兩道黑色的幽靈，從不同的方向，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
    我們四個人，呈菱形戰鬥隊形，極其小心地，在一人多高的甘蔗林裏穿行。
    “啾——啾啾……”
    那獨特的口哨聲，再次響起！似乎在為我們指引著方向！
    我們循著聲音，越來越深入甘蔗林的核心。
    終於！
    在一片被清理出來的、相對開闊的林中空地上，我們看到了！
    一個……穿著極其普通的、當地農民常穿的黑色粗布衣褲、頭上戴著鬥笠、身材瘦小的……身影！
    他背對著我們，蹲在地上，像是在檢查著什麽東西。
    是他？！他就是那個……掌握著我們此次行動成敗關鍵的……“內線”？！
    我們四個人立刻散開，從四個不同的方向，無聲地將他包圍了起來！黑洞洞的槍口，從黑暗中，悄無聲spe息地對準了他！
    “別動！舉起手來！”龍嘯天中校用一種極其標準的、甚至帶著一點點河內口音的越南語，低聲喝道！
    那個身影猛地一僵！顯然被我們嚇了一跳！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舉起了雙手，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
    借著微弱的星光，當我看清他的臉時，我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布滿了皺紋、但眼神卻異常明亮的……老人的臉？！
    他看起來至少有六七十歲了！頭發花白，身形佝僂！怎麽看……都隻是一個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越南老農？！
    “你們……終於來了……”老人看著我們，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他說的，竟然是……極其流利的、帶著濃重廣西方言的……漢語？！
    “你是……‘信鴿’？”龍嘯天中校顯然也對他這副模樣感到有些意外，警惕地問道。
    “嗬嗬……‘信鴿’？”老人自嘲地笑了笑，“那都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曆了……現在，我隻是一個……快要入土的……糟老頭子罷了。”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異常銳利，掃過我們每一個人，最後落在了龍嘯天中校身上：“你們是……‘暴風’的人？”
    龍嘯天中校的臉色猛地一變！“暴風”是我們這次行動的絕密代號！除了最高指揮部和我們自己，絕不可能有外人知道！這個老人……他怎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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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誰？！”龍嘯天中校手中的槍，逼近了一分！
    “別緊張，小夥子。”老人擺了擺手，示意我們放鬆，“嚴格來說，我……和你們算是……自己人。”
    他緩緩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用油紙包裹著的小小的、看起來像是證件一樣的東西，遞了過來。
    “影子”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檢查了一下確認沒有危險後，才遞給了龍嘯天中校。
    龍嘯天中校打開油紙包，借著極其微弱的光線可能是特製的手電筒）一看，他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的臉上，露出了和之前那個“釘子”部隊上尉看到紅狐證件時一模一樣的、難以置信的、震驚到極點的表情！
    “你……你是……前輩？！”他聲音顫抖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無與倫比的敬畏和……尊敬？！ 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立正敬禮？！
    前輩？！
    我和“影子”、“軍醫”都驚呆了！
    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越南老農，到底是什麽身份？！竟然能讓龍嘯天中校這樣的人物，都尊稱他為“前輩”？！
    老人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聲張。然後，他指了指我們來時的方向，又指了指河內市區的方向，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沒有時間敘舊了。情況……有變！”
    “我們……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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