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敵人的大規模衝鋒如同退潮般散去，整個高地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時，排長孫大誌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憨直笑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對勁！”他一把將我拉進那個作為臨時指揮所的彈坑，壓低聲音說道，“越南猴子……不會這麽輕易就放棄的！他們肯定在憋著什麽壞水！”
    我也感覺到了那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氣息。戰場上的寂靜，往往比槍炮的轟鳴更讓人感到恐懼。
    “命令所有弟兄！加強警戒！特別是……‘眼鏡’所在的那個觀察所！”孫大誌對著步話機低吼道，“告訴守在那裏的二班長！就算是他自己死了！也絕不能讓‘眼鏡’掉一根汗毛！”
    然而，敵人的行動，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快，還要……陰險！
    “砰！”
    一聲極其微弱、沉悶，幾乎被風聲完全掩蓋的槍響！突然從我們左翼那片布滿了怪石和低矮灌木叢的山坡上傳來！
    緊接著！
    守衛在炮兵觀察所洞口的一個二班戰士，猛地一震！他的鋼盔中央，瞬間多了一個小小的、向內凹陷的彈孔！整個人如同被拔掉了電源的機器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是狙擊手！
    而且是……帶著高效消音器的頂尖狙擊手！
    “隱蔽！！”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嘶吼出聲！同時將身體死死地貼在彈坑的底部！
    幾乎在我喊話的同時！
    “砰！砰！”
    又是兩聲同樣的悶響！從右翼和正前方不同的方向傳來！
    又有兩個負責外圍警戒的戰士，應聲倒下！全部都是……一槍斃命！
    三個！
    三個方向！至少有三個狙擊手！
    他們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無聲息地，已經將我們整個陣地，特別是……林曉陽所在的那個核心觀察所，徹底地……封鎖了！
    “媽的！！”孫大誌氣得目眥欲裂，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泥土地上！“他們想幹什麽？！想……定點清除？！把我們一個個都當成靶子打？！”
    “不！”我搖了搖頭，心裏湧起一股更深的寒意，“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是……‘眼鏡’！”
    “他們是在……清場！”我聲音沙啞地說道，“他們想先用狙擊手，把我們這些外圍的守衛力量一個個地清除掉！然後……再派特工小隊摸上來！直接端掉觀察所！徹底挖掉我們的‘眼睛’！”
    好狠毒的戰術！
    好精準的判斷！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越南兵能策劃出來的！這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
    “不能讓他們得逞！”孫大誌紅著眼睛嘶吼道，“機槍！給老子還擊！壓製住他們！”
    但是，沒有用！
    敵人的狙擊點隱藏得太好了！而且他們打一槍就換一個地方！我們的機槍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壓製！反而……每一次開火，都會招來對方更加精準的致命反擊！
    “噗嗤！”一個機槍手剛剛探出半個身子，就被一顆子彈直接打穿了胸膛！
    我們被徹底地……壓製了！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一個個地倒在那些看不見的槍口之下！
    陣地上，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不語的、待在岩洞觀察所裏的林曉陽，他那平靜得有些過分的聲音，突然在我們的步話機裏響起：
    “孫排長，李班副當時我還是代理班副），不要慌。”
    “……我已經……計算出了他們大致的狙擊陣位。”
    什麽？！
    我和孫大誌都愣住了！
    計算出來了？！
    “左翼狙擊手，位於坐標177，435，一塊形似臥牛的巨石後麵，距離我們約六百米。”
    “右翼狙擊手，位於坐標179，441，一棵被劈斷了的枯樹樹冠裏，距離我們約七百米。”
    “至於正前方那個……位置還在不斷移動，很狡猾。但他的射擊角度和習慣……我已經基本掌握了。”
    林曉陽的聲音，依舊那麽平靜，那麽……不帶絲毫感情。仿佛他說的不是三個隨時能要我們命的死神，而隻是……三個寫在紙上的數學公式。
    “現在，”他繼續說道，“我需要你們……配合我！”
    “怎麽配合？！”孫大誌急切地問道，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一會兒，我會引導後方的炮兵，對那兩個固定的狙擊點，進行……一次單發的、高精度的……試探性炮擊。”林曉陽說道。
    “炮擊的目的，不是為了炸死他們。而是為了……逼他們……移動！”
    “而在他們移動的……那一瞬間！ 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需要……我們陣地上，所有槍法最好的射手！在炮彈落下的瞬間！同時！對那兩個狙擊點進行……預判性的、覆蓋式的……瞬間射擊！”
    “至於正前方那個移動的狙擊手……”林曉陽頓了頓，“……交給我。”
    交給你？！
    你一個炮兵觀察員？！你要親自……和敵人的王牌狙擊手對決？！
    “你有把握嗎？！”孫大誌緊張地問道。
    “……沒有。”林曉陽的回答，簡單而又……誠實。
    “但是，”他補充道，“這是我們目前……勝算最高的辦法。”
    沒有時間再猶豫了！
    “好！就按你說的辦！！”孫大誌猛地一咬牙！
    他立刻通過步話機，將林曉陽的計劃，傳達給了我們陣地上所有還能戰鬥的老兵！
    我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一場……智慧與勇氣的賭博！
    是一場……炮兵與狙擊手，步兵與特工之間的……無聲較量！
    成敗，在此一舉！
    “所有人！準備！”
    “炮兵！目標！坐標177，435！一發急速射！……放！”
    “咻——！！！”
    一顆炮彈，拖著尖嘯，如同天神的戰斧，精準地朝著左翼那個狙擊點砸了下去！
    “轟隆！”
    雖然沒有直接命中，但劇烈的爆炸，也足以讓那個隱藏在巨石後麵的狙擊手，驚出一身冷汗！
    他果然……動了！ 他猛地從岩石後麵竄了出來！試圖轉移到另一個更安全的陣地！
    “就是現在！打！！”
    “砰！砰！砰！砰！”
    我們早已準備就緒的十幾支步槍，同時噴射出複仇的火焰！
    密集的子彈，如同天羅地網般，瞬間將那個暴露出來的身影徹底覆蓋！
    ……
    用同樣的方法！
    我們又成功地……逼出了右翼那個隱藏在枯樹裏的狙擊手！ 將他……亂槍打死！
    兩個！
    兩個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固定狙擊點，被我們用這種……近乎瘋狂的方式，成功地拔掉了！
    陣地上，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歡呼聲！
    但是！
    我們都知道，真正的危險，還沒有解除！
    還有……最後一個！也是最狡猾！最致命的那個狙擊手！
    他還在！
    他還在那片黑暗的叢林裏，如同毒蛇般，窺視著我們！
    而他……將由“眼鏡”林曉陽，親自……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