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死命令！”
    副參謀長那通過步話機傳來的、如同鋼鐵般冰冷而又沉重的話語，將我們心中那剛剛因為勝利和劫後餘生而升起的一絲微弱暖意，徹底擊得粉碎！
    堅守？！
    就憑我們這幾個傷痕累累、彈藥幾乎耗盡、精神和肉體都已瀕臨崩潰的……殘兵？！
    去堅守這座如同巨大墳場般的、被鮮血和死亡徹底浸透的……孤島陣地？！
    去麵對敵人隨時可能到來的、更加瘋狂、也更加不計代價的……下一次反撲？！
    這已經不是命令了。
    這簡直就是……宣判！
    宣判我們這些幸存者，最終的命運，也和那些已經長眠在這裏的弟兄們一樣——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一時間，整個陣地，再次陷入了一種……比死亡本身還要可怕的……絕望的死寂。
    幾個剛剛還在為活下來而慶幸的年輕戰士，眼神中的光芒再次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和麻木。
    是啊，既然左右都是一死，那我們之前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犧牲，又有什麽意義呢？
    就在我們所有人的意誌都即將被這無邊的絕望徹底吞噬的時候——
    我，李衛國，這個陣地上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緩緩地站了起來。
    我沒有說什麽慷慨激昂的話，也沒有喊什麽空洞的口號。
    我隻是……拄著那支早已打不出子彈的步槍，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那麵在晨風中依舊頑強飄揚的、沾滿了林曉陽鮮血的五星紅旗之下。
    然後，我轉過身，看著身邊這些……我最後的、也是我最親的……弟兄們。
    我看著他們那一張張因為疲憊、傷痛和絕望而扭曲的、年輕的臉龐。
    我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很平靜，很坦然，甚至……帶著一絲……溫暖。
    “……弟兄們，”我開口了，聲音雖然沙啞，但卻異常的清晰和……沉穩，“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也……都怕了。”
    “說實話，老子也怕。怕得要死。”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想活著回家。想回家看看我爹娘，想……娶個媳婦，生個娃，安安穩穩地過完這輩子。”
    我的話，讓弟兄們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共鳴和……不解？
    “但是，”我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異常堅定，“我們……回不去了。”
    “至少……現在還不能回去。”
    “你們看看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我指了指那被鮮血浸透的陣地，“這裏，埋著我們的排長！埋著我們的班長！埋著我們幾十個朝夕相處的弟兄！”
    “他們……是為了什麽，才躺在這裏的？！”
    “是為了讓我們……在這裏哭喪著臉，等著被敵人像攆兔子一樣攆上來打死嗎？！”
    “不！！”我猛地提高了聲音，如同受傷的雄獅般咆哮道！
    “他們是為了……讓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能夠挺直了腰杆！繼續戰鬥下去！”
    “是為了……讓我們用敵人的鮮血和生命，來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是為了……讓我們代替他們，去親眼看一看……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
    “我們是軍人！是中國軍人！”
    “我們可以死！但絕不能……像個孬種一樣，窩囊地死！”
    “我們要死，也要……拉著成百上千的越南猴子！給我們陪葬！”
    “我們要讓敵人知道！我們1254高地！就算隻剩下最後一個人！也他媽的是……一座他們永遠也無法逾越的……鋼鐵要塞！”
    “都他媽的給老子……把眼淚憋回去！把腰杆挺直了！把槍給老子拿穩了！”
    “準備……迎接我們作為軍人，最後的……榮耀！”
    我的話，如同在死寂的湖麵投下了一顆顆重磅炸彈！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弟兄們那原本黯淡空洞的眼神中，再次……燃燒起了熊熊的火焰！
    是啊！
    死，又有什麽可怕的？！
    我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再多殺幾個敵人嗎？！
    “對！排長說得對！！”
    “跟他們拚了！！”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像個爺們兒！！”
    震天的怒吼聲，再次在1254高地響起！
    那股子屬於我們中國軍人的、悍不畏死的血性，再次……被徹底點燃了！
    我們迅速行動起來！
    不再有任何的抱怨和絕望！
    我們開始……為我們最後的戰鬥，做著最後的準備！
    我們搜集了所有能找到的彈藥——步槍子彈、機槍子彈、手榴彈……甚至包括那些敵人屍體上還沒來得及使用的！
    我們將所有的武器都集中起來，重新進行了分配，確保每一個火力點，都有充足的火力！
    我們加固了最後的工事，用敵我雙方的屍體，堆砌起了一道……血肉的長城！
    我們甚至……還在陣地最前沿，布設了幾個……用手榴彈和詭雷改造的、同歸於盡式的……自殺陷阱！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大亮。
    山下，敵人的衝鋒號聲，也……再次響了起來！
    黑壓壓的越軍士兵，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了上來！
    而我們，這些僅存的、傷痕累累的守衛者，則靜靜地趴在工事後麵，握著冰冷的武器，看著那些越來越近的敵人……
    臉上，露出了……坦然而又帶著一絲殘忍的……笑容。
    來吧。
    都他媽的來吧。
    讓你們見識一下……
    中國軍人，最後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