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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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空也開始下起了雪,雪花像羽毛般從空中飄落,落在地上和樹上發出沙沙的細聲。
篝火在雪夜裏劈啪作響,火星子向上飛升,像一群急於赴死的螢火蟲,沒入黑暗便即刻消亡了。四圍的樹木靜默著,枝椏上積了雪,偶爾因不堪重負而折斷,發出“哢嚓”的脆響,旋即又被寂靜吞沒。
華夏隊眾人圍著火,誰也不說話。火光照著所有人的臉,明明暗暗,竟顯出幾分陌生來。朱知遠翻動著架上的烤肉,油脂滴落火中,激起一陣煙與肉香。
項楚抱膝坐著,目光投向火堆深處,仿佛要在那跳躍的光焰中尋找什麽。
“快好了。”朱知遠終於開口,語氣慵懶,一如他往常的性格,散漫,隨性。
肉香彌漫開來,混著鬆枝燃燒的氣息,竟生出一種奇異的溫暖。
毛小晴接過朱知遠遞來的燒鳥,輕聲道了一聲謝。作為隊伍裏唯一的女性,她理所當然的享受到了女士優先的特權。
毛小晴張口咬了下去,外焦裏嫩,恰到好處。
不多時,其他人的也烤好了,眾人開始大快朵頤起來,沉默被咀嚼聲打破,卻又被另一種更深的沉默所取代。
雪還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從漆黑的天空飄落,在火光映照的區域裏顯出形跡,而後又隱入黑暗。帳篷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遠處的樹木也隻剩下模糊的輪廓。
“這一路上,就看到鳥了,就順手打了十幾隻。這鳥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個頭不小,個頂個的肥。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野獸,比如熊之類的,要是碰上了一定打一隻嚐嚐鮮,這東西,在華夏可是違法的。”楊玄一邊咬著燒鳥,一邊得意的說道。
“在這裏應該也是違法的。”項楚忍俊不禁的說道。
“管他呢,我們又不是這裏的人,也不需要遵守他們的規則。問起來,就說是緊急避險。反正現在是在對抗之中。”楊玄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
項楚咧嘴一笑,火光在臉上跳動“弟弟,熊到了冬天都是要冬眠的。”
“萬一有夢遊的熊呢,誰說得準呢。”楊玄也笑了,笑聲傳出去不遠,很快消散在雪夜中。
寂靜重新籠罩下來,卻不再令人不安。在這寂靜中,能聽見雪落的聲音,細微得幾乎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感覺,一種天地間的呼吸。火光在眾人周圍劃出一個溫暖的圓圈,圈外是寒冷與黑暗,圈內是眾人與跳動的火焰。
朱知遠又往火堆裏添了幾根柴,火苗躥高了些,映亮了眾人頭頂上方的一小片天空。雪花在進入這片光明時突然變得清晰,每一片都有自己獨特的形狀,在融化成水之前展現最後的美。
“很多年沒看過這樣的雪了。”項楚說。
“是啊,城市裏確實很難看到這樣的雪景。”莊奕賢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任由其在手掌上融化。
“丟雷,你們起碼見到過。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知道雪長什麽樣子。”林家棟大口吃著肉,發出感慨。
在這山林之中,眾人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寧。
在這荒郊野嶺,在大雪包圍之下,在火焰與寒冷的交界處,眾人仿佛短暫地逃離了世界,卻又更深地回到了世界的懷抱。
烤肉的味道還留在唇齒間,混合著寒冷清新的空氣,成為一種獨特的記憶。
“給你,吃吧。”莊奕賢手中拿著一串燒鳥,走到男人身前遞給了他。
“哦,謝謝。”男人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了一聲謝,接過了烤鳥。
“你們,不是日本人?”男人問。
“不是。”莊奕賢用日語回答道。“我們是華夏人,華夏的特攻隊。”
“華夏的特攻隊,來日本做什麽?”男人問。
“交流,對抗。”莊奕賢回答。
“對抗?跟誰?”
“跟你們。”
“我們?”男人不解。
“嗯,日本隊。”莊奕賢點頭說道。
“哦,那不是我,我是來執行任務的。”男人解釋。
“無所謂!但願你是吧。總之,吃完這些東西就快點離開吧。我們並不是同伴,你在這裏,不太好。事實上,我個人對你們日本人是沒有哪怕一點好感的。給你食物,是出於我們內心的善,無關其他,你也不需要多想。”莊奕賢說道。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會對我們沒有好感。”
“因為這是仇恨。”
“我明白了。”男人點了點頭。“請放心,我很快就會離開。”
“好。”莊奕賢不再理他,轉身走回眾人身旁,圍著篝火坐下。
“說了?”項楚問。
“說了。”莊奕賢回答。
“他怎麽說?”
“他很快就走。”
“好。”項楚點頭。“晚上你跟孟凡一隊,我們輪流守夜。”
“可以。”莊奕賢點頭。
“各位,我們來分下組,輪流守夜。”項楚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孟凡和莊奕賢是第一組,深圳仔和北海哥第二組,朱知遠和周子墨第三組,我和晴姐最後一組。沒意見吧。”
“可以。”
“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
……
“那我呢?”楊玄問。
“你年紀最小,白天又要躲在暗處幫我們警戒偵查,還要負責遠程支援。辛苦了。所以你就不用守夜了,踏實睡個安穩覺。”項楚看向他,微笑說道。
“哎呀,這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楊玄尷尬撓頭。
“要不我倆換換?你守夜,我去睡覺?”項楚打趣道。
“別,免了。”楊玄趕忙抬手。“楚哥你能者多勞,還是你來吧。不和你們說了,我先去睡了。”說完,他直接鑽進了帳篷。
夜深了,火勢漸弱。項楚為火堆添上最後的木柴,看它重新燃燒起來,然後轉身走回了帳篷。其他人也相繼起身,各自鑽進了帳篷之中,隻留下莊奕賢和孟凡二人作為第一組守夜人。
那個男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對於他的離開,眾人也完全沒有在意,隻當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
明天,對抗將會繼續,大雪會覆蓋掉他們留下的所有痕跡。
但此刻,火光依然跳動,溫暖依然存在,雪花依然飄落。在這片刻的永恒中,眾人什麽也沒有說,卻又說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