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蛇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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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身體把獵物包圍,這是蛇特有的習性,意味他們已經是待享用的餐食。
陸西安在原地轉著圈,仿佛身處颶風的中心。他手中的“香根鳶尾花”一直在瞄準,但他不知道該打哪裏,無論軀體還是頭部,彈丸的威力都不足以致命。麵對這樣的巨物槍械顯得可笑,要殺死這種東西至少應該使用50㎜口徑以上的機炮!
“大姐頭?我們該怎麽辦!”陸西安單眼瞄準著,嘶吼。
他如今全靠激漲的腎上腺素強撐,握槍的手實際上在發抖,甚至大腿的肌肉也在控製不住的戰栗,這一切都代表著他的身體和心理已經快要達到極限。
陸西安焦急地看向身邊,在天崩地裂麵前,他唯一的勝算唯一的信心,就來自他身邊的葉列娜。他需要一個指令,來告訴他自己究竟該怎麽做,怎樣才能對抗如此龐然大物?
“快給個準信啊!我們怎麽打怎麽動手啊!”陸西安急得大吼。
陸西安就是這麽一個人,他沒有能力也沒有頭腦,天生不適合當領頭羊。初中的時候他做過一段時間的副班長,和五個同學競爭,結果兩天的試用期讓班主任大失所望以失敗告終。他很畏懼不知道該怎麽做,畏懼手忙腳亂無從下手,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德行,他不信自己。
但是這時候隻要葉列娜給出一個指令,他願意做最忠實的小兵。在他的心目中,從他認識這個女生開始,那由內而外像是無所不能的自信就在她身上閃耀奪目。他還記得那一晚梟首飛龍的英姿,訓練館裏矯健的動作,隻要葉列娜告訴他能贏,上刀山下火海他也願意拚一拚。
他真心覺得葉列娜是個無所不能又光芒萬丈的女性,就像她的名字eлeen的俄語變形,源自希臘語,意思是“火把,火炬之光”。通常這個名字也可以解釋為“發光、明亮、令人炫目的、和太陽一同閃耀的女性”。
陸西安不信自己,但願意信她,信一個光芒萬丈、引領在前的“火把”。
“安心點。運氣好的話,還能趕上喝早茶睡個回籠覺。”
葉列娜放下了手表,她的心跳此時擂得像是兩軍陣前的戰鼓,與之而來飆升的體溫將頸部動脈燒到燙紅,血管仿佛岩漿般的裂隙爬上她的臉頰。
“我接下來會顧不上你。小羊羔,管好你自己,找機會開槍,沒有機會就跑。命要留好,明白嗎?”
她深深呼吸,感受著自己吐出的滾燙空氣,自然地昂首挺胸,從穹頂傾斜的微光像落下的塵埃灑在她的臉龐。有股磅礴的力量在她身體裏擴散,以至於散發高度的熱量,這是力量產生的外在體現。
昏暗的地洞在她眼裏變得格外清晰,她能看見大蛇高速移動下的每一片鱗,洞頂滴落的每一滴水、一粒沙,甚至區分出不同分貝下的所有聲音。而這本應是“寒鴉”大功率驅動下才能帶來的感知力。
這種能力她在斬殺飛龍、對抗蛇群時都沒有用過,但如果是常態化的身體機能,她沒有完全的把握擊殺這條新生的大蛇。它明顯來自那顆隕石似的卵,比垂垂老矣的大蛇更加有力,更加堅韌,更加狂躁。它是新生,而新生的浪潮必將更加凶猛,吞沒一切!
大蛇的身軀一圈一圈縮減著包圍的空間,蠕動過的地方都留下深刻的溝壑,將周圍的物體全部摧毀,震耳欲聾。而葉列娜從容地吸氣、吐氣,熱流滾滾。力量充盈的感覺才真正讓她感到無所不能,這一刻她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範疇,身體內部的一係列反應就好比一個全開的發動機,功率最大化,打破一切束縛,超越所有限製。
包圍圈已經縮短到了極致,大蛇突然怒吼一聲,尾尖像滾動的鋼卷一樣掃過,鞭似的尾形將磅礴的巨力加速到突破音障,抽打過來的衝擊足夠拍扁一輛鼠式坦克。麵對這樣的攻擊葉列娜一步跨出,她和陸西安的身形幾乎是在一瞬間消失了,帶出陣陣罡風,眨眼間騰躍至半空,就像是脫離了物理規則的桎梏。
手電被丟棄在地上,下一刻就被粉碎。陸西安終於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出冷汗,就已經落地到了十米開外。轉過頭來,葉列娜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了。比上一次閃現更快!她第一次的移動還考慮到了陸西安的身體能否承受,這一次直接如同閃電雷霆,原本站裏的地方隻留下煙塵激蕩。
葉列娜握著刀柄,她在半空中華麗地轉過身體,把長刀的刀尖朝下,從天而降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般直直刺向猙獰的蛇頭!而大蛇也發現了自己的撲空,立即調轉方向咆哮著張開了獠牙。
鱗片與刀尖碰撞,發出金屬間才會有的爆響。米斯特汀銀亮的刀片正插在蛇頭厚重的鱗片上,僅僅沒入了一尺。在無數次的材料試驗中“米斯特汀”無往不利,這是一把傳說中殺死過神的利器,和基督徒的朗基努斯之槍一樣,縱使神明的身體也能夠洞穿。但此時鱗片的縫隙將它牢牢卡住,不得再進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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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刺入肉體的疼痛是真實的。大蛇新生的身軀第一次受到如此僭越,整個身體像是過電一般肆意抽搐震動,疼痛和憤怒使它瘋狂地甩動頭部。借此勢,葉列娜腳踩上蛇鱗,拔出沾染黑血的“米斯特汀”,身影再一度加速,躍升至洞穴穹頂。等到上升的趨勢完全消散,她幾乎是靜止在了半空,俯瞰大蛇狂躁地向她仰起首,一對豎瞳中滿是震怒。
緊接著,是下落!重力將她的墜落加速到剛好陸西安的視覺能夠捕捉到的程度,大蛇也支撐起了上半身迎擊。在陸西安的眼裏她的攻擊就像是一隻螞蟻衝擊巨人,頃刻就會被湮滅。
陸西安舉著槍口對準大蛇,他此刻緊張到不能再緊張。地麵上體重超過數十噸的大蛇在這次對衝中占據著絕對優勢,大口張開迎接自己的美餐。
接觸的瞬間,葉列娜的身軀卻詭異的二次移動了,像是一道幻影躲過了大蛇迎麵的猩紅巨口,刀鋒直接落在它的身體,破開鱗片,刮擦出血的裂口。
葉列娜就像是一朵輕盈飄落的蒲公英,她借用下落的慣性為自己的斬擊擴大了威能,自上而下的斬擊覆蓋了整條蛇軀。大蛇的身體就像是舞台,上演著刀光劍影,一道道傷口裏滾燙的血如同火山噴發的熔岩。
疼痛使這龐然大物在地麵瘋狂抽搐,收縮翻滾的尾肆虐抽打著岩壁,一瞬間飛沙走石,連大地也在震顫。
葉列娜悄然落地,眉頭卻緊縮不舒,她的攻擊雖然造成了幾十道傷害,卻沒能砍斷它的骨更別說內髒,這些都不足以致命。
抓住大蛇在原地抽搐的機會,陸西安拿起“香根鳶尾花”就朝眼前的蛇軀扣下扳機。子彈以千米每秒的初速擊發,而鐫刻在槍管的鳶尾花紋也在這時亮起,煉金術陣被自動激活。彈藥在槍管中進行二次加速,讓彈體的速度加速到一千五百米的秒速,這是坦克穿甲彈的速度。
這枚高燃霰彈在出膛刹那,塑料彈托被向四周拋開,無數鎢鋼彈丸表麵的煉金塗料接觸空氣瞬間爆燃,像是自槍口而出的巨龍吐息,大麵積噴打在大蛇的軀幹。可是大蛇連停頓也沒有停頓,這一擊隻在它泛著金屬光澤的鱗片上濺出火花,留下大大小小的彈坑。
這一擊徹底將大蛇的怒火推向了瘋狂,他感受到的隻有一股要將五官吹扁的風壓。那是大蛇抽打過來的鞭尾甩出的勁風。這股風將他撕碎之前,他的手臂被葉列娜猛的拽起,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騰空而起。葉列娜隻是稍微蓄力,就躲過了列車一樣旋轉收縮的大蛇,躍往了攻擊範圍之外。
陸西安拿槍的手猛烈哆嗦著,臉上已經嚇得蒼白。
“媽的……這玩意這麽硬?!”陸西安已經不記得今天自己忍不住爆了多少次粗口。
挨了一發高燃霰彈的大蛇正在痛得狂暴,被獵物戲弄的欺辱和多次進攻的失誤都在刺激著它。短暫的震怒後,大蛇陰森的眼瞳重新扭向了他們,渾身沾滿血汙的形態變得更加可怖。隻有葉列娜的視覺能夠察覺它那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隻用了十幾秒就將傷口止血,傷口處還有血肉在滋生。
“年輕就是好啊,老的那隻恐怕沒這種實力。”葉列娜感歎著抹掉了刀身的汙痕,因為血和脂肪的附著會使刀鋒變鈍。
“你在說什麽?”陸西安不懂這些,不明所以,隻知道給自己補上一發彈藥。
“你右手邊一百米左右有一個洞口,裏麵大概率沒有威脅,你等會往那邊跑,狹小的地勢那條蛇進不去。”葉列娜說了些他能懂的,簡單明了。
說完,葉列娜提著“米斯特汀”,像是一陣風卷了出去,朝著大蛇衝過來的蛇頭迎麵衝鋒。兩邊的速度都難以想象,她就是要借著這種對衝的力把自己變成最鋒利的刃。慣性的絕對優勢讓大蛇在這一次進攻中占了絕對上風。葉列娜感受到仿佛撞上一麵銅牆鐵壁,隻能用刀豎在身前,被大蛇拔山撼地般的力量逼得急速後退,鞋跟摩擦在地麵推出兩道長溝。
衝擊所剩的餘力將她衝向洞穴另一邊的岩壁也沒能卸去,大蛇一頭撞進石壁,整個洞穴都在因為衝擊而開裂。在被壓扁的前一刻葉列娜已經腳蹬岩壁翻身躍起,在這地動山搖中穩穩落上了大蛇的脊背。
昏暗的地穴裏,碎石墜落的呼嘯和寒光咧咧的劍影交相輝映。葉列娜腳踏蛇身,靈巧的移動中米斯特汀的銀亮色劍光飛躍轉動一次次刺穿大蛇引以為傲的鱗甲,留下鮮血噴湧而出的傷口。暴怒的大蛇也在試圖反擊,扭曲擺動著,人蛇共舞。夾雜鐵鏽味的血腥隨著陣陣陰風在洞窟之中呼嘯著,潮湧般震撼著陸西安的鼻腔。
他就站在甬道與大殿的相接處,腎上腺素的加持讓他暫時忘卻了恐懼,不停地裝彈、瞄準、發射,抓準時機在蛇頭上開出陣陣血花。槍口噴出火焰,彈頭呼嘯而至,似管風琴嗚嗚作響。
突然,刀劍交加的聲音停止了,陸西安突然被淹沒在了寂靜之中。隨即,大蛇的尖嘯爆發出來,在洞窟內猛地炸響,排開空氣形成了音爆的激波,在無比的威壓之下,陸西安隻感覺到自己站立都力有不逮,心髒超負荷工作好像要泵出所有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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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列娜如同飛馳而過的石塊,被重重甩了過來。陸西安的反應速度不夠快,但是本能代替思考執掌了兩股戰戰的身體。他張開了雙臂,用盡全身的力氣接住了葉列娜。
這股衝擊不亞於被五十邁高速行駛的汽車正麵撞飛。他抱住了葉列娜,自己的肋骨斷了,那具身體在他懷裏像火一樣滾燙。他拿自己當墊背,和她一起撞向身後的岩壁。
陸西安張開嘴想要喊痛,但一瞬間自脊椎而來強烈的痛感讓他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有無聲的嚎叫。
“陸西安!”葉列娜大聲呼喚他的名字。
這一聲把他臨近喪失的意識呼喚了回來,陸西安勉強抬起眼皮,有氣無力的回應:“我沒事我沒事……”
“還能起來嗎?”葉列娜問。
“應該行……”陸西安捂著胸口從地上緩了緩才爬起來,他感覺到自己至少斷了三根肋骨,沒有昏厥純屬是耐痛能力比較強。
“你瘋了,你沒有必要接我的,我自己撞上去也不會有事。”葉列娜背對著他,刀刃高高舉起,聲線冰涼。
陸西安抬眼看向遠處,劇烈的衝擊讓穹頂的光口撕裂的更大,從中泄下的光將整個空間照成亮白色,讓他看清大蛇在狂舞。
“媽的,真是腦抽了想當回紳士,搞點英雄救美什麽的……”陸西安氣息微弱著還在為自己的蠢貨行徑開脫。媽的自己果然是傻逼,裝13也裝不到位差點整沒自己半條命,就這水平還不如老老實實當個慫蛋。
“你真的,你這個人挺傻逼的。”葉列娜沉默了一會,說。
陸西安第一次從她嘴裏聽到罵人的話,“是吧,我也覺得我挺傻逼。”
葉列娜解開了胸前第一顆扣子,高強度的動作下這顆扣子很礙事,然後拍掉肩頭的沙土。做完這些,她回頭看了眼陸西安,“聽著。它傷不了我,我也沒法從它的正麵破防,所以我要找機會另辟蹊徑,你管好你自己。別死,小羊羔。”
聽著她那麽簡潔的話,陸西安隻覺得安心。
“好嘞。”
轟隆隆————
大蛇在短暫的狂舞之後猛地動了起來,碾碎地表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低沉的雷鳴。而它的到來比雷霆更快,五十米的距離轉瞬即至,致命的風壓席卷著整個洞穴。陸西安才是目標,與其和葉列娜纏鬥,先吃掉更具營養的獵物顯然才是明智的選擇。
陸西安躲不開了,他被撞得內髒出血,維持站立就已經很勉強了,近距離張開的血盆大口看上去就如同一扇打開的地獄之門向他推進。他這一刻大腦停止了思考,全身的血都涼了,光憑那股風壓就足夠將他摧毀數百遍。他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次葉列娜沒有提著他像提小雞那樣躲開這次摧枯拉朽的攻擊,他不明白為什麽。那雙細長的手按在他的半邊肩上,旋即一股推力把陸西安推到了十幾米開外,重重地砸到地上。
同一瞬間,大蛇的衝擊在石壁上轟出一個隧道那麽寬的坑洞,碎裂的土石爆轟開來。風壓將他再度吹飛,陸西安感覺有導彈在自己身旁炸開了,他勉力用手撐著身體,想要艱難地爬起來。口裏的血腥味彌漫開來,他的胸腔艱難地起伏著,估摸著這下完了,自己好像看見了死去的老爹正向他招手。
“嘶——”
一生惜命的陸西安,從沒想到過在真正臨近死亡的時候居然能這麽平靜。生死之間有大勇敢,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
“大姐頭,我感覺我快要不行了......我可能得交代在這了。”陸西安捂著劇痛的胸口呻吟,他爬不起來了。
陸西安左顧右盼,他剛才說的話沒有人回他一句,葉列娜居然不見蹤影了。他想起來了,大蛇撲擊過來的一瞬間,是葉列娜把他推了出去,可是葉列娜現在怎麽不見了?他找了半天,這才注意到大蛇的嘴角沾著血,紅色的鮮血惹人注目,可他明明記得大蛇的血是黑色的,很腥很臭。
大蛇緩緩從岩壁中挪出身體,它嘶鳴起來,仿佛心情愉悅,肆意抽動的尾一遍遍擊打在岩壁。泄落的石塊很快填滿了殘骸,這一次坍塌使整所洞窟都快要支撐不住了。高遠的穹頂搖搖欲墜,裂縫遍布,所有的黃沙落石都在墜落,下起一場土灰色的大雨。<手機摔掉在地上,亮著危險事態的紅光屏幕,上麵是後勤部抵達倒計時。一條條來自討論組的消息刷新,他腦袋嗡嗡的,太疼了,看不清。
從穹頂照進來的光讓他看清了大蛇的嘴角齒尖,流淌著濃鬱粘稠的鮮血,一滴一滴滲進泥土裏,染了一片殷紅。
陸西安猛然發覺,原來葉列娜不是不見了,而是為了救他一命,在那一刻把他推出去,自己被大蛇活吞。
葉列娜……死了?
這個猜想一瞬間讓陸西安感覺自己的肺部吸不進來氣了,心好像要抽離出來,就連胸口的劇痛也不是這麽難以忍受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她怎麽會死呢?哪怕自己會死掉一萬遍的危險事態也威脅不到她才對,她怎麽會死呢?她明明有能力帶著自己輕鬆躲開大蛇的攻擊,或者幹脆別帶他自己一個人逃也行啊。可是那一刻他被她重重推了出去,那是用了很大力氣才會推出的距離,害他摔了個狗啃屎。她用了那麽大的力氣推開自己,說明她真的沒有餘力躲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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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啊?這本來不應該是一種手到擒來的任務嗎?跟著四個大佬混履曆不就可以了嗎?這一切哪裏出錯了?
“不……”
陸西安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意識,嘴就代替大腦率先開口了。
他以為死是件離自己很遠的事情,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邊。他是個鈍感力很強的人,哪怕老爸當年的去世他也感受不到悲傷。老爸以前說,人不會死,隻是會去到一個很大的碼頭。碼頭裏有很多船,像是一片片飄進海裏的葉子,沒有帆沒有漿,每一艘都剛好坐下一個人。每一個離去的人都會坐上這艘船,出海遠航,再也不會回來。所以在陸西安心底身處仿佛人不是死去,隻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永遠的離別,再也見不到。
可是當真正有人死在自己麵前,這種感覺又不一樣。那是活生生的人,血淋淋的死,如同晴天霹靂,並非是什麽出海遠航那種哄小孩的屁話。
陸西安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痛苦和超出理解的最壞情況把他的反射弧阻塞住,似乎是不想讓他相信自己和葉列娜已然跌入了地獄的深淵。
“不!不!不!”陸西安發狂似的掰開槍管,往裏胡亂塞進子彈。他的手早就拿不穩子彈對不齊裝彈口,一枚枚子彈掉在地上。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一定有哪裏出錯了!葉列娜還沒有死,蛇的消化能力不足以那麽快殺死活物,一定還有機會,還有機會挽回!
恍悟之中他看見一片碧藍色的汪洋,承載著葉列娜的那艘孤舟已經出海了,她抱著膝蓋蜷縮著,像一片葉子在隨波逐流。他們離的真遠,陸西安伸出手,卻抓不住那艘小船,隔著生與死的距離。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岸上那麽孤獨,那麽羸弱,那麽無能為力。
他太普通了,普通人隻能接受生老病死,而無力扭轉,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槍和子彈?沒用的,你得剖開那條蛇的身體。”海風裏,一個聲音將他從幻覺中拉了回來。他又重新處在了洞窟當中,大蛇發現了遺留的美餐,用軀幹將他重重包圍。
“你……是誰?”陸西安看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語,絲毫不顧自己的危險處境。
陸西安隻能聽見聲音,看不到聲音來自哪裏,隻有空氣中析出的一粒粒光塵璀璨奪目,像是太陽碎裂的塵埃。
“不記得我了?沒關係。命運使然,你幫了我,我也會幫你。但這個機會隻有一次,我給你的賜福隻生效這一次。”那個聲音回蕩在他耳邊,“金錢財富,或者是權力力量,無論你想做什麽,我賜予你心想事成的能力。根據你的人性量,它發揮相應的效用。”
聲音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打量環繞著的大蛇,“如果隻是殺死一條蛇,那麽賜福的效用應該剛剛好。”
陸西安隻覺得這些都是自己的幻覺,他恐怕是真的要死了,已經出現臨終幻覺了。但是死到臨頭,他偏偏又不在乎這些了。幻覺也好真實也罷,隻要能逆轉大局,隨他。
“你說的賜福,我該怎麽用?”
“所謂心想事成……”那個聲音忽然一愣,語氣鮮活明亮,“瞧你這話說的——你不是已經在用了嗎?”
於此同時,空氣中漂浮的所有光塵都在朝著他靠近,猶如所有的光都被黑洞捕捉吸收。倒扣在萊比錫上空的賜福力場在這一刻被驅動,它不再籠罩,而是急速的收縮,最終在這洞窟當中化為一個太陽黑子般耀眼的點,落在了陸西安的背上。
力與熱的作用是相互的,上半身的衣服頃刻間化為灰燼。他一瞬間感到幾乎是數千度的高溫入侵了自己的脊骨,以脊骨為起點向五髒四肢進發,將這股能量傳遞至全身,屏蔽了傷痛。
這所帶來的是無與倫比的自信。陸西安攥了攥手掌,他感受不到高溫所帶來的灼燒,而是舉手投足間的無所不能,仿佛將世界掌握在手。
“天……呐!”一呼一吸,力量如同龍卷在四肢翻湧。麵對收緊包圍的大蛇他不再恐懼了,好像自己接收了來自海克力士的神威,能夠輕易地扼死毒蛇。
陸西安取下“惜別”的手提箱,用指紋密碼開鎖,刀柄在一陣排氣聲中排出,他握了上去,握上至高褻瀆的權柄。
拔刀。
這一次沒有任何的異常,那詭異至極的妖刀懸在半空,在他的力量下服服帖帖的成為殺生的利器。一部分光塵附著在“惜別”的灰白色花紋,微光閃爍。“惜別”開始咆哮起來,最開始隻是輕微的振動,再然後是刺耳的尖嘯,最後發出超出人類想象的聲音,好似宏偉的舞台劇,上演靈魂顫動的樂章。人性沉澱物構成的花紋雀躍著,與陸西安難以計數的龐大人性共鳴。從遠處看,原來激昂的長刀震蕩著空氣,發出灰白的死光。
“唰——”
陸西安平靜地揮動長刀。
倏忽之間,又如高超音速飛行器的巨大音爆回蕩在大殿之內,以難以捉摸的速度揮出一道月牙形的刀光,攜帶著無與倫比的巨大能量,射向迎頭衝來的大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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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金色與猩紅交織的瞳孔裏,也許是第一次出現了恐懼。這是半神級的力量,在血脈上就將它牢牢壓製。無論大蛇怎樣在底下的王宮內當他的土皇帝,它仍然隻是更大一輪體係當中的“王眾”。僭越的後果,它比所有生物都清楚——那將是怎樣震天撼地的力量!
巨蛇還沒來得及俯首來進行神聖的覲見,就已經被淹沒在了致命的死光之中。刀光劃過之處,青金色的鱗甲像紙殼一樣被撕裂。裹挾著音爆的刀氣將肉體組織瞬間蒸發,餘波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厚重的軀體,向著大殿另一側爆射而出。
土石在接觸的幾納秒以內就被極高速的氣流壓縮液化,像豆腐一樣被劈開。它所帶來的力量是一片蒼天,這片天不可逾越、力達萬鈞,這片天叫做絕對。
絕對的力量劈開厚重的鱗甲,劈開土壤、岩壁,波紋般的力量直衝地表,直直地打通了通往地麵的隧道。一瞬間帶來真正的地動山搖,堪比五級地震釋放的能量,天塌地陷。
這一刻的洞窟潰塌了,不僅如此,整個未建成的十三號線全線坍塌,地麵開裂出深不見底的溝壑,一輛輛轎車為了躲避而相撞,男人女人尖叫著逃離,周圍的大廈都在搖曳,如同風中殘燭。
周遭岩石滾滾落下,激起煙霧繚繞。陸西安鬆開手,那聲音說的沒錯,這股力量隻能使用一次。他能感受到充盈四肢的能量已經見底,像燒盡的灰那樣消散。
塵埃落定,他回過神來,手中的“惜別”跌落在地。他看見了頭部幾乎被完全蒸發的大蛇,斷口流淌出噴泉那樣的鮮血,高高噴向天空,拋灑了滿天滿地。他又抬頭看了看通往地表的空洞,內心平靜,心想剛才那下可真牛逼。
天亮了,火紅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一段弧形,透過駭人的空洞,晨光灑落到陸西安的身上,也灑在大蛇的屍首上,暖洋洋的。
在陽光的照射下,蛇腹的位置忽然詭異的擴張,那是蛇的七寸,心髒的位置。緊接著一把刀刃刺穿血肉,將其中的東西剖了出來。
葉列娜從蛇腹中破膛而出,將已被刺穿的心髒踢了出來。她仰起頭,光線照耀在她瓷器般精致的臉上,金黃色的發絲像是在發亮,每一根都如夢如幻。葉列娜伸手遮擋太陽,刺目的陽光讓她睜不開眼。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環顧四周的亂象,像是地毯式轟炸過的戰場,最後驚訝的視線定格在陸西安身上。
“你……做了什麽?”
這一瞬間陸西安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如釋重負地頭栽了下去。在意識消失的前一秒,他真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感歎一聲“你沒死可真好”,可是自己的手還跟“香根鳶尾花”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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