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日冕加冠,萬王之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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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向的三號營地也撤離了最後一批專員,黑沙灘行動派遣的卡226ag“六翼天使”前來接應,為了一次性載下更多人員撤離,機艙內外掛載的全部武器統統投棄了。
機長跳下飛機親自清點人數,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就從停機坪起飛,螺旋槳以最大轉速推動著氣流上升,機身暗銀色的塗裝與雲天融為一體,如同一隻透明的鳥兒逆著陽光逃出生天。
最近的避難點在英格蘭,他們就算無法及時趕到那裏,至少也要盡可能遠離冰島的空域。如果近千枚煉金導彈同時在冰島爆發,一瞬間的高能會讓海水暴沸,大西洋掀起百米高的駭浪,方圓幾百公裏都會受到毀滅性的影響。威力遠超沙皇導彈在新地島的那場試爆,爆炸亮光能被遠在大洋彼岸的人看到,衝擊波會震蕩整個地球。比當年1815坦博拉爆發更加慘烈,過去的真理黨也是用了這個方法阻止僭王登神滅世。
在這滅世關頭,陸西安坐在靠機窗邊的位置,頭上帶著防音耳機一聲不吭,透過玻璃看著這片雪國離他一點點遠去。
他還不理解僭王登神的本質,隻知道掘墓掘出大事了,世界和冰島總得有一個完蛋,有權有勢的家夥們選擇了讓冰島完蛋,他們得趕緊離開冰島,否則他們也得完蛋。他理解方式一向簡單直接,像在白紙上畫線,連多餘的分支都沒有。
“嗨,在想什麽呢?”旁邊的中東漢子肘了他一下。他們倆是隊友,本來要在第二批次進入王庭探索的,但是突如其來的僭王複蘇使得他們剛進入升降機就任務中止了。
“我在想好像我們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就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陸西安與死神擦肩而過,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今天死了很多人,大多數他連名字都叫不上,就這麽犧牲在了冰島。
其中安德烈專員還和他見過麵說過話,陸西安還記得這個德國男人喜歡跟別人推薦他認為出片的風景,一本正經地告訴你很適合打卡裝逼,好好的人怎麽就這麽死掉了呢?
撤離的過程十分寂靜,每個人都在默哀,隻有螺旋槳破風的聲音,陸西安和他的中東隊友通過耳機對話。
“兄弟,前人為我們開辟了道路,我們遲早有一天也會為後人掃清障礙,活下來的人要背負上死者的遺誌。”中東漢子說,“什麽都沒有做不可恥,我們必須活下來,這樣他們的血才不白流。”
“哥們,你怕死嗎?”陸西安問。
“怕。”他沒有猶豫地回答,“沒人不怕死,這是每個人的正常反應。但我相信這個世上始終有些東西是要高過生命的,比如理想,比如大義,每個選擇煉金術這條道路的家夥都有自己的理由,他們當然怕死,但願意為了這些去死。”
“我還以為這樣有誌向的家夥都在全世界的工人階級革命裏死光了。”陸西安有些唏噓。
“所以革命才取得了成功。這正是人類的偉大之處啊兄弟。”中東漢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西安不說話了,他第一次眼睜睜看著先驅們拋灑鮮血,為後來者掃清障礙的一幕,此前他隻在曆史書上看過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對於他的震撼太大了,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止他所知的柴米油鹽,還有崇高的大義存在,曾經有無數人投身進理想主義的大火裏,開萬世之太平,平凡人才有機會歡聲笑語。
陸西安顯然不是這樣一個心懷大義的人,他眼睜睜看著前人犧牲,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過,他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愧疚。
“誒。”
他五味雜陳地歎息。
動蕩整個世界的洪流裏人不可避免地體會到自身的渺小,周防、阿爾伯特、葉列娜……那些他認識的人都怎麽樣了他一概不知道,打心底裏希望大家都平安無事。
六翼天使已經升到了高空,朝著東方駛去,背對那隆重的日環,像是一個不起眼的白點在晃動。
他們的航行高度在英尺,隻有在這個高度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元素逆亂帶來的影響。通過機窗往外望去,天空還是沒有變暗。離日落隻剩下一個小時了,按理來說此時天應該已經開始黑了,陽光變成一片赤紅的晚霞,不可能還像現在這樣光彩奪目。自從日冕加冠過後太陽就在天空定格了,沒有移動過一分一毫!
陸西安不禁猜測這個太陽莫非是假的,它本就是太陽在大氣中投射出虛妄,所以才名叫幻日環,真正的太陽其實已經快要落山了。古人推演日冕加冠的結束隻能是太陽熄滅,說的莫非不是真正太陽落山的時間,而是僭王投影的太陽存在的時間?因為太陽怎麽會熄滅,它的壽命至少還有五十億年,會熄滅的隻能是借了太陽光輝的假日。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危急關頭腦洞居然還那麽大,想這些不如活命要緊。他不知道要是金主管那個老瘋子在場,得知了這個猜想一定會激動地把他抱起來狂親。
天才!居然有人能看出日冕加冠真正的本質,萬古以來都沒有一位煉金學者推演出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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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裏沒有人說話,他決定還是不要大聲聲張。所有人都偏著頭,透過機窗看窗外,位於高空能夠俯瞰博爾加峽灣的整個輪廓,藍湖、黃金瀑布、黑沙灘、蓋歇爾間歇泉……許多奇異的地貌隻能在這裏看到。他們都想靠自己的雙眼最後去記住冰島這個絕美的地方最後的模樣,行注目禮。今日過後世間將不再有冰島,來年又將迎來第二個“無夏之年”,世界將以遮天蔽日的烏雲為冰島默哀。
六翼天使的駕駛位上卻沒有這個閑工夫,副駕駛員接了個簡短的無線電通訊,差點從座椅上暴跳起來,頃刻間悲傷的氛圍就被打破了。
“三號營地那邊幹什麽吃的?居然把名單上的重要人物遺落了!”副駕駛員急迫的吼聲壓過了噪音,就連在機艙裏都聽到了。
“誰?是誰落下了?”機長微微地皺眉。
“弗裏德家族的千金,特別行動部的首席執行官葉列娜小姐!該死,那群傻逼怎麽能把重要撤離人員名單上的大人物給拋下了!”副駕駛員神情緊張,他剛才得知消息葉列娜小姐一刻不得救,樞密卿霍爾.馮維塞爾.弗裏德就一刻不會同意拜占庭發射導彈!為此已經雙方劍拔弩張了!
“返航,返航!”副駕駛員大吼,“快他娘的給她救出來!”
陸西安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感到渾身都血都涼了。他沒聽錯吧?葉列娜沒有離開冰島,那她該怎麽辦?冰島不是要毀滅了嗎?留在這裏除了死路一條還有什麽?
“返航?瘋了才會返航!”六翼天使的機長大罵,“你的意思是載著這一直升機的人再回去一趟?有沒有搞錯,我們已經嚴重超載了!”
“那該怎麽辦!我們是最晚從冰島起飛的,其他人返航要花的時間比我們多得多!”前艙正在發生爭吵,突如其來的情況打亂了他們的撤離計劃,返航無疑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在賭。
陸西安腦海裏雜亂如麻,整個人傻掉了。
什麽意思?葉列娜一個人留下了?她為什麽不離開?現在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嗎?
陸西安安靜地坐在位置上,身體僵硬,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呆滯。六翼天使正在以280公裏每小時的時速向東方駛離,螺旋槳破空,滿耳都是貫徹全身的噪聲。
他和葉列娜之間的距離每分每秒都在拉遠,朝著截然相反的方向彼此錯過了。一個乘著直升機逃出生天,一個平靜地走向死亡,去向不同的終點,生與死的坐標係。
原來逃走的隻有他,他丟下葉列娜自己離開了。
“不能返航!時間太久了,那姑娘已經沒救了!”機長的咆哮聲傳進所有人耳朵裏,“找到她再重新起航你有想過需要多久嗎?就算導彈不先來,那個該死的僭王也要登神了,大家都得死!”
陸西安什麽都聽不見,攥緊著胸口喘息,腦海隻剩下那句話。
“幫我完成我的使命吧,小羊羔。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了。”
說那句話的時候她把臉埋在圍巾裏,躲藏著,像隻奄奄一息的貓。她要去躲起來了,就像兒時他最喜歡的那隻白貓,陸西安忽然就找不著它了,原來它躲去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孤獨地、蜷縮著度過生命的最後。
等陸西安找到它的時候它已經死了,身上還保留著一絲體溫,他小心翼翼地把貓咪抱出衣櫃,感到那個小家夥在他懷裏一點點變涼,再也不像之前那樣不聽話了。他抱著小貓坐在陽台沒有聲音地掉眼淚,後來小貓埋在了公園,它那天黏在自己身上的毛過了好久都還在。
葉列娜就是那樣貓一般的姑娘,想法都藏在心裏,她從來不會和你正式的告別,等到了那一刻來臨的時候隻會悄無聲息地離開,沒有慷慨激昂的鋪墊,沒有感天動地的說辭。
她隻是離開了,像隻等死的貓那樣,你一個不注意再回頭,她忽然就不見了。
那個該死的fag,他早該知道葉列娜會選擇留下,為什麽當時沒有注意呢?為什麽不去找到她一起離開!
為什麽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總是那麽失敗,總是那麽追悔莫及?在廬州的時候他曾天真地以為自己隻要邁出那一步,跨入全新世界的大門就會不一樣了,但是到頭來他這樣的爛人什麽也沒有改變,一團爛泥到哪都是爛的,又爛又臭。
其實他看出來所有人都對他不抱希望,米德加特公司裏都是些自恃清高的理想主義者,他們看不上陸西安這樣的鄉野村夫,沒有人願意去教他怎麽做事,所以一天又一天他隻能無聊的坐在辦公室裏當個訂書機。
陸西安二十一歲的時候,在廬州,一事無成。他隻會低著頭,在便利店的收銀台滴、滴地掃碼,有客人一進門他就喊歡迎光臨。陸西安二十二歲到了奧地利,他有獨立的辦公室,親戚朋友都羨慕他。看似光鮮亮麗的工作,內容實際上是彎著腰啪嗒、啪嗒地裝訂成山的文件,一見到同事他就高聲喊guten tag!他就會這一句德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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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變了,又好像什麽也沒變。
有人嘲笑他不努力,可是他該怎麽努力,他在這裏分明就是個異類,咿呀學語的兒童怎麽可能靠自己進修完博士生的課程。
隻有列娜相信他真的能拯救世界,有意或無意地引導他,給他過生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和心思。他隻有在列娜那裏是不一樣的,可是列娜也離開了,再也沒有對他那麽好的壞女人了。
陸西安難過死了,他快要不能呼吸了,心跳越來越快,胸口抽痛。
前艙的爭執消停了一段時間,副駕駛員接到了新的無線電消息,大聲向全部人播報。
“弗裏德家族剛剛發布了懸賞!要求找到並帶回家族千金葉列娜小姐,“副駕駛員震驚了,呼吸都停止了一秒,“懸賞金是……五億美刀!”
“他媽的資本家,到了這種時候還想著花錢買命,誰的命不是命!還有讓我們帶一對冰島狐回去的,說什麽不然這個品種就在世界上滅絕了,我看人類要先滅絕了!”機長不是個怕死之輩,在黑沙灘的時候他敢於駕駛著六翼天使向貝希摩斯衝鋒,朝著那個怪物的麵部發射導彈,雖死猶榮的事情他求之不得,可是誰他媽的想不明不白的死在冰島跟僭王陪葬?
“有人要搏一搏嗎?五個億!現金交付資產交付都可以,隻要把弗裏德家族的千金活著帶回來,弗裏德家族願意獻上珍貴的友誼!我們現在腳下正在經過一號營地!”
副駕駛員朝後艙迫切地詢問,滾燙的目光從每個人身上燎過。如果有人想接這個懸賞隻能趁現在還沒有離開奧克冰川太遠,無人響應的話他們就不在這浪費時間了。
陸西安內心痛苦地掙紮,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選,怎麽做才能改變這一切,救回那個他喜歡的姑娘。
憑他到底能做些什麽?他也害怕死啊,大爆炸的時候他害怕的渾身都在發抖,可是……這世界上一定有什麽東西比生命要重要的吧?
比如愛,比如勇氣,比如在末日奔向一個人的決心。
應該是這樣才對吧!陸西安!
“最後一次確認,沒有人接下的話我們就離航了!”
機艙裏沒有人說話,有的人幹脆偏過頭去看窗外,再多的花言巧語也無濟於事。活著帶回來?說得輕巧,就算找到了人又該如何帶她離開冰島呢?死在這裏,這個錢有命拿也沒命花。生死往往大於一切,那些富紳豪商被綁架的時候再多酬金都願意支付,甚至不會報警,因為錢財終究是身外物,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中東漢子把陸西安的手強硬地按了下去,他們對視了幾秒,陸西安顫巍巍地舉起了另一隻手,這動作好像對他而言很累很累。
“我去。”
大家麵麵相覷,都以為這個年輕人想錢想瘋了。大好年華拿去幹什麽不行?雖說一個普通人一輩子也賺不到那麽大一筆錢,但這個懸賞失敗的風險遠超收益了,既要找到失聯的葉列娜小姐又要和她一起活著離開,無異於大海撈針完過後再漂洋過海。
陸西安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身體在大腦權衡利弊之前就自發而動了。
他不死心,他不想自己總是追悔莫及。十年前他後悔自己沒能早點找到躲起來的貓咪,等找到的時候那個小家夥已經沒有呼吸了,它孤零零地躲進衣櫃,生命的最後一段路程該是多麽無助啊。如今他又要弄丟葉列娜,弄丟那個對自己最好的壞女人,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地坐在陽台沒有聲音地掉眼淚嗎?
他不要錢,要走就一起走,要死就在那片山崖上再看一次末日好了。
這是他唯一不會讓自己後悔的辦法了。
“告訴我我該怎麽做!”陸西安解開安全帶,朝著前艙吼叫。
中東漢子歎了口氣,不再規勸。陸西安就是那種不計代價的瘋子,內核比誰都要瘋癲,他早就知道了。
這家夥看著衰但從來沒慫過,男人不就該這樣嗎,不顧一切去救自己心愛的女人。他才不是什麽小羊羔,他是一隻隱忍著的黑羊,他衝向圍欄的時候誰也攔不住他。
“接著!”副駕駛員拋來一個背包,“降落傘會用嗎?目測離八百米左右的距離拉開主傘拉環,你有一次失誤的機會,備用傘的拉環在另一邊,自己判斷時機,運氣好的話你會直接滑翔到營地!”
陸西安接住降落傘背包,戴上護目鏡,除此以外身上沒有任何安全措施,一旦失誤就會被摔成肉泥。他此前從未跳過傘,連跳傘相關的視頻都沒看過,但他此刻就是有勇氣打開了艙門,狂風吹在他身上,腎上腺素爆發,心中沒有一點恐懼。
“聽著,一號營地的倉庫裏還有架民用噴氣式飛機,油箱是滿的,機庫的雜物櫃裏有操作手冊,隻要按照這個上麵的操作讓它發動起來飛離爆炸中心,墜毀在大西洋上都有人開救援船去接你們。”六翼天使的副駕駛員最後叮囑他,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背上。
“兄弟!”
中東漢子叫住了陸西安,看著他的身體裏忽然像是瘋長出一頭猛獸,撲麵而來的既是風壓也是他的威壓,反倒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了……
“武運昌隆!”
陸西安朝他笑,轉身一躍而起,躍進籠罩整個冰島的光弧,從英尺的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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