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趙家裕，新一團，不，現在是獨立團團部。
    土坯壘砌的屋子，牆皮斑駁脫落，露出裏麵黃褐色的泥土。
    李雲龍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條長凳上，屁股底下的凳子腿還缺了一截，用石頭墊著。
    他手裏端著一個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碗裏是還冒著熱氣的稀粥，說是粥，其實就是米湯。
    稀稀拉拉的幾粒米，在碗底可憐巴巴地打著轉。
    李雲龍斜著眼，餘光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趙剛。
    這小白臉，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從城裏來的學生娃。
    娘的，旅長咋想的？
    派這麽個玩意兒來咱獨立團？
    還政委？
    他懂個屁的打仗！
    別看先前他在旅部答應的好好的，那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對於這個政委他是一百個不滿意的！
    想他李雲龍向來是他老大，天老二的！
    現在頭上還有個人管他，這哪受得了？
    李雲龍心裏罵罵咧咧，吸溜了一口稀粥。
    寡淡的米湯順著喉嚨滑下去，跟喝涼水沒啥區別。
    他眉頭一皺，把碗往桌上一頓，“咣當”一聲，震得桌上的灰塵都落了下來。
    趙剛站在一旁，雙手背在身後，腰杆挺得筆直。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間簡陋的團部。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李雲龍身上。
    這就是李雲龍？
    那個在戰場上敢打敢拚，出了名的刺頭？
    出發前，旅長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務必看住他。
    可眼前這個人……
    胡子拉碴，身上的軍裝皺巴巴的，像是從鹹菜缸裏撈出來的。
    領口還沾著油漬，散發著一股子餿味。
    哪有半點傳聞中那股子“殺氣”？
    活脫脫一個落魄的莊稼漢！
    趙剛心裏想著，微微有些失望。
    更多的是疑惑。
    這樣的人，是怎麽帶兵打仗的？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
    一個坐著，大口喝粥。
    一個站著，沉默不語。
    屋子裏靜得落針可聞，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叫，和李雲龍吸溜稀粥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氣氛，逐漸變得有些凝重。
    李雲龍終於把碗裏的稀粥喝了個精光。
    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抬起頭，看向趙剛。
    “我說，趙政委，你擱這兒杵著幹啥？當門神啊？”
    趙剛微微一笑，語氣不卑不亢。
    “李團長，初來乍到，我不負責團裏的戰鬥，但作為政委，團裏的情況，我總要大致了解一下的。”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開始給李雲龍戴高帽。
    “來之前，旅長可是跟我說了，獨立團是咱們386旅的王牌！”
    “那是全旅的尖刀！”
    “是全旅，或者說全軍唯一一個能夠獨立全殲鬼子中隊的團級部隊！”
    趙剛一邊說著，一邊用餘光觀察著李雲龍的反應。
    “來的路上，我就注意觀察了，果然名不虛傳，咱們獨立團，那真是兵強馬壯！”
    他豎起大拇指。
    “人手一把好槍！”
    “這裝備，嘖嘖，看得我都眼饞！”
    趙剛故意提高了聲音，帶著幾分誇張的語氣。
    “怎麽樣，李團長，帶我去團裏轉轉？”
    他看著李雲龍，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李雲龍被趙剛誇得飄飄欲仙，差點找不著北了！
    一時間他看趙剛這小白臉都順眼了不少。
    李雲龍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他“嘿嘿”了兩聲，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趙政委，你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咱老李雖然沒啥文化，但帶兵打仗，那是沒得說！旅長那是慧眼識珠！”他得意地揚了揚頭。
    “你還別不信，咱獨立團，那可真是藏龍臥虎！就說你剛剛說的全殲鬼子中隊！”
    “整個戰鬥過程都沒有一個小時！”
    “那還是俺老李為了練兵，特意留著打的！”李雲龍越說越興奮，唾沫星子橫飛。
    “還有當年”
    趙剛在一旁聽著，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時不時點點頭，表示讚同。
    他這副模樣，更讓李雲龍覺得舒坦。
    “趙政委，不瞞你說，咱獨立團現在兵強馬壯，兵精糧足！”
    “四個主力營，個頂個的能打硬仗！還有那些團直屬隊，哪個拉出來不是好樣的？”
    李雲龍越說越起勁，幹脆把桌子一拍，“走！咱這就去看看！四個營都大差不差，咱們就去一營看看，讓你見識見識咱獨立團的精氣神！然後再帶你看看幾個直屬隊，開開眼！”
    “好！就這麽辦！”趙剛豎起大拇指，幹脆利落地應了下來。
    兩人並肩走出了團部，朝著一營的駐地大步走去。
    還沒到地方，遠遠地就聽見一陣陣震天的呼喝聲傳來，夾雜著武器碰撞的“乒乓”聲，氣勢十足。
    李雲龍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趙剛：“聽聽，聽聽這動靜！這才叫練兵！咱獨立團的兵，就得這麽練！”
    趙剛也側耳傾聽，臉上露出幾分讚許的神色。
    走進一營的駐地，眼前豁然開朗。
    寬闊的訓練場上，塵土飛揚，喊聲震天。
    戰士們一個個生龍活虎，揮汗如雨。
    有的兩人一組，挺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大聲吼叫著，一下一下地進行著刺殺訓練。
    “殺！殺！殺！”
    雪亮的刺刀在陽光下晃動，每一次突刺都帶著一股狠勁。
    有的則端著槍，瞄準遠處的靶子，“砰！砰！砰！”地進行射擊訓練。
    每一次槍響，都伴隨著戰士們興奮的呼喊聲，那是對自身進步的肯定。
    還有的在進行體能訓練，扛著圓木，背著沙袋，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往前跑。
    汗水浸透了他們的軍裝，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印記。
    一塊高聳的大石頭上，張大彪正站在上麵，扯著嗓子大聲吆喝著。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張大彪揮舞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喊著，“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你們的刺刀練得越狠，小鬼子就死得越快！”
    “槍法是打出來的！體能是練出來的！誰要是敢偷懶，老子饒不了他！”
    “都聽好了，咱們一營，是團裏的尖刀！尖刀就要有尖刀的樣子！要把小鬼子都給捅個透心涼！”
    李雲龍和趙剛並肩走來，看到張大彪那副威風凜凜的樣子，李雲龍咧嘴一笑，猛地提高了嗓門，大吼一聲：“張大彪！”
    張大彪本能地立正，身體繃得筆直，扯著嗓子大喊一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