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田聯隊，聯隊指揮部。
    阪田信哲手指夾著那份剛譯出的電報，紙頁邊緣微微顫抖。
    他反複看著那幾行字。
    “八路總部近衛隊？”
    “火力異常強大？”
    這幾個字眼，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視網膜上。
    他對這片山區的八路軍力量，自認為了解。
    那邊應該是八路386旅的防區，主要分布著386旅的771團，772團，新編團，獨立團，地方武裝，遊擊隊等部隊。
    難纏，但絕沒有到“火力異常強大”的地步。
    更別提什麽“總部近衛隊”。
    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精銳？
    渡邊的判斷？還是……
    阪田信哲的目光從電報紙上移開，掃過指揮部裏昏暗的地圖和堆疊的文件。
    渡邊正雄的名字浮現在他腦海。
    那可是渡邊家的子弟，帝國陸軍大學畢業。
    渡邊的判斷，通常值得信賴。
    阪田的視線又落回電報，手指無意識地撚了撚紙張邊緣。
    但報告裏還有吉野小次郎的名字。
    想到吉野，阪田信哲能感覺到那家夥急於表現的熱度。
    功名心太重，總想燒得更旺些。
    這份電報裏那些誇張的詞句，“總部近衛隊”，“火力異常強大”，恐怕少不了吉野在後麵添油加醋吧。
    誇大其詞？誘他投入更多兵力？
    然而，“八路總部”這四個字，帶著致命的誘惑。
    抓住它，碾碎它！
    這個念頭一起，阪田就感到口幹舌燥。
    若是真的……航空兵，整個聯隊，甚至他親自出馬，都值得！
    可萬一……是個陷阱呢？
    用一支裝備稍好的小部隊，偽裝成大魚，引誘黃軍主力深入，然後……
    他背著手，在地圖前踱步，皮靴敲擊地板發出沉悶的響聲。
    情報參謀垂手侍立，大氣不敢出。
    “關於八路總部的最新動向，有核實嗎？”阪田頭也不回地問。
    “報告聯隊長閣下，目前沒有收到任何確切情報，各情報渠道均無異常反饋。”參謀的聲音幹澀。
    沒有佐證！
    阪田停下腳步，盯著地圖上趙家裕山區那一片褶皺。
    風險與功勳在天平兩端劇烈搖擺。
    最終，對戰功的渴望壓倒了謹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就算不是真正的總部，能全殲這樣一支火力凶猛的八路精銳，也是大功一件！
    再說了，本來他就打算消滅這支八路！
    現在不過多投入一點帝國航空兵和一些地麵部隊罷了！
    至於風險……
    他抬頭望向窗外，想象著帝國戰機遮天蔽日的景象。
    那些土八路，難道還能把子彈打到天上去？
    航空兵的威力，足以碾碎一切抵抗！
    “命令！”阪田猛地轉身。
    “批準渡邊大隊的空中支援請求！”
    “但！”他加重了語氣，“命令航空隊，先進行武裝偵察！必須確認地麵目標價值與敵軍火力強度！”
    “電告渡邊，必須提供清晰、準確的轟炸區域指示！設置醒目的地麵引導標識！”
    “同時提醒他，務必警惕敵人可能的防空火力和地麵陷阱！這股敵人不尋常！”
    他的手指重重點在地圖上幾個位置。
    “命令！武藤大隊、黑田大隊，加緊步伐，全速向渡邊大隊靠攏，形成合圍態勢！”
    “命令！正在西麵掃蕩的西支大隊，停止掃蕩，轉向東進，務必於明日拂曉前，抵達指定區域，封鎖可能退路！”
    “通訊兵！將此情況，以及我部判斷與部署，立刻整理，上報旅團長閣下！”
    命令如流水般下達。
    指揮部內，電台開始急促地滴答作響，參謀人員飛快地跑動起來。
    命令通過電波，迅速傳向航空基地，傳向山野間的各個部隊。
    運城航空基地，夜空被驟然撕裂。
    尖銳的警報聲刺穿營房的寂靜，將沉睡的飛行員們從夢中拽起。
    燈光瞬間潑滿了整個基地，驅散了黑暗。
    腳步聲雜亂響起，皮靴敲打著水泥地麵，匯聚成奔流。
    簡報室內，空氣凝滯。
    一張巨大的地圖鋪在桌上，趙家裕所在的山區被一個粗大的紅圈框住，格外醒目。
    “目標：疑似八路總部及其精銳護衛部隊。”
    “情報顯示，敵火力異常強大！”
    “須高度注意低空防空火力！”
    簡報官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冷硬，向所有參戰飛行員介紹任務。
    停機坪上，則是另一番沸騰景象。
    地勤人員如同蟻群，在巨大的九七式和九六式戰鬥機之間穿梭奔跑。
    沉重的航彈被小心翼翼地掛上機腹。
    機槍子彈鏈嘩啦啦地填入彈倉。
    油罐車轟鳴著，將辛辣的航空燃油灌入機翼油箱。
    引擎開始逐一測試，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螺旋槳攪動氣流，卷起地麵的塵土。
    臨時指揮帳篷內，油燈的光暈搖曳。
    渡邊正雄捏著剛收到的電報，紙張被汗濕的手指洇開一小塊。
    阪田聯隊長的命令，航空兵支援的確認，像一劑強心針注入他疲憊的軀體。
    他臉上的倦容被一種嗜血的光澤取代，嘴角微微扯動。
    “命令！主力部隊，不惜一切代價，纏住他們！”
    他枯瘦的手指敲打著地圖上的某個點。
    “絕不能讓這支‘近衛隊’脫離接觸！”
    “偵察小隊！滲透！給我把八路總部的老巢挖出來！”
    “為帝國航空兵指示目標！就在這裏！”
    吉野小次郎站在一旁，臉頰因為過度興奮而漲紅。
    他攥緊拳頭，指節發白，眼神狂熱地望著帳篷外漆黑的山巒。
    勝利！晉升！
    這些字眼在他腦海裏翻滾燃燒。
    他扭頭對著帳篷門口的傳令兵嘶吼。
    “快！讓偵察兵快點！”
    “找到八路總部！找到他們藏身的地方！”
    “用最醒目的標識！為天蝗陛下的飛機指引方向！”
    “今天！就在今天！我們要讓八路總部化為飛灰！”
    一道道命令傳遞下去。
    更多的鬼子偵察兵悄無聲息地滑入趙家裕周邊的山林溝壑。
    他們的動作比之前更加隱蔽，也更加頻繁。
    他們的眼睛不再僅僅搜尋活動的蹤跡，更開始仔細審視地形。
    山穀的走向，密林的分布，那些看似普通的村莊。
    他們尋找著適合投彈的開闊地，或者能夠隱藏大量人員的凹地。
    一些人從背包裏取出顏色鮮豔的布條，或者準備好了小型發煙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