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命令後，山口大佐座機率先壓下機頭，三十多架九九式輕型轟炸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禿鷲，緊隨其後，開始降低高度。
    沉重的引擎轟鳴聲穿透雨幕，變得越發清晰和震耳欲聾。
    下方河岸邊，那些剛剛衝上灘頭、正準備向空虛陣地發起最後衝鋒的鬼子兵和偽軍們，紛紛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雨水模糊了他們的視線，但那越來越近的飛機輪廓和機翼下醒目的紅日標誌，卻清晰可見！
    “是帝國的飛機！”
    “是航空兵！是航空兵來支援我們了！”
    短暫的驚愕後，鬼子兵中間爆發出狂熱的歡呼。
    一些鬼子軍曹揮舞著手臂，激動地朝著天空大喊大叫，仿佛在迎接凱旋的英雄。
    偽軍們也鬆了口氣，雖然不像鬼子那麽狂熱，但臉上也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有了飛機助戰，至少他們衝鋒時不用再擔心被對麵那可怕的機槍掃倒了。
    勝利的天平，似乎已經徹底倒向了他們！
    然而，這份喜悅僅僅持續了不到十秒鍾。
    率先降低到數百米高度的幾架日機，機腹下的炸彈艙猛然打開！
    黑乎乎的航彈脫離掛架，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如同死神的請柬，直直地朝著地麵上那些歡呼雀躍、密集聚集的身影砸了下來！
    “轟！！”
    “轟隆！！”
    劇烈的爆炸聲瞬間淹沒了一切！
    火光衝天而起，將昏暗的雨幕映照得一片血紅！
    泥土、碎石、殘肢斷臂被巨大的衝擊波拋上天空，又如同冰雹般落下！
    剛才還在歡呼的鬼子兵和偽軍，瞬間被炸得人仰馬翻！
    慘叫聲，哀嚎聲，夾雜著爆炸的巨響，響徹河岸！
    地麵上的日偽軍徹底懵了！
    怎麽回事？！
    飛機怎麽會炸我們？！
    難道是土八路的飛機？！
    不可能！土八路哪來的飛機？！
    可機翼上的紅膏藥標誌，又是那麽刺眼！
    沒等他們從震驚和恐懼中反應過來，第二波、第三波炸彈接踵而至！
    緊接著，是更加密集的掃射！
    “噠噠噠噠噠——！”
    九九式轟炸機上的77毫米機槍噴吐出憤怒的火舌。
    子彈如同冰雹般傾瀉而下，在泥濘的地麵上打出一道道煙柱，毫不留情地撕裂著那些穿著土黃色和黑色軍裝的身軀。
    一個揮舞著指揮刀、正準備帶隊衝鋒的鬼子少佐，臉上的狂熱笑容還未散去，胸口就被一連串子彈打成了篩子，身體猛地向後倒去，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更多的鬼子和偽軍如同被割倒的麥子，成片成片地倒在血泊和泥濘之中。
    他們至死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人”的飛機，會對他們痛下殺手！
    恐懼！絕望！混亂！
    剛剛還妄想著衝鋒奪取勝利的日偽軍，此刻徹底崩潰了！
    他們哭喊著，咒罵著，四散奔逃，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有人下意識地舉槍朝天射擊，卻被更猛烈的火力瞬間打倒。
    有人慌不擇路，又跳回了冰冷的河水裏，試圖遊回對岸，卻被無情的子彈追上，在水麵上留下一串血花。
    整個河灘，徹底變成了一片被自己人炮火覆蓋的人間地獄！
    河對岸，臨時搭建的鬼子前線指揮所裏。
    聯隊長正舉著望遠鏡，嘴角噙著一絲殘忍而得意的微笑。
    雨水順著他的鋼盔邊緣滴落，但他毫不在意。
    鏡片裏，帝國的勇士們如同潮水般湧上了對岸的灘頭，正朝著那片看似唾手可得的土八路陣地發起衝鋒。
    勝利，就在眼前！
    他甚至已經開始想象，如何將那些殘存的八路腦袋砍下來，堆成京觀，以洗刷之前屢次受挫的恥辱！
    航空兵？
    哼，來得倒是“及時”！
    在他看來，這些航空兵姍姍來遲，不過是來搶奪即將到手的功勞罷了！
    等他的步兵徹底占領陣地，這些天上的老爺們，最多也就是錦上添花。
    然而，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望遠鏡的視野裏，那些剛剛抵達的帝國戰機，非但沒有去轟炸遠處的八路軍縱深，反而……反而降低了高度，機腹打開，黑點落下！
    落點……赫然是他正在衝鋒的士兵隊列之中！
    “轟——！！！”
    巨大的火球在河對岸騰起，映紅了他驚愕的瞳孔！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兵，如同紙片般被撕碎、拋飛！
    聯隊長的身體猛地一晃，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胸口。
    望遠鏡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泥水裏，鏡片碎裂。
    但他仿佛毫無察覺，隻是死死地盯著對岸那片火海和屠場，嘴巴無意識地張著，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
    “納……納尼？！”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變得慘白如紙，緊接著，一股難以遏製的狂怒如同火山般爆發，讓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八格牙路！！！”
    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從他喉嚨裏擠了出來，聲音尖利得變了調！
    “航空兵！你們這群瞎了眼的蠢貨！！”
    “你們在幹什麽？！啊？！你們在轟炸誰？！”
    “那是帝國的士兵！是我們的人！！”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天空，對著那已經開始拉升、準備進行第二輪攻擊的機群瘋狂咒罵：
    “混蛋！蠢豬！飯桶！”
    “無能的廢物！你們的眼睛是被雨水糊住了嗎？！”
    “田中正一！這就是你指揮的航空兵？！一群殺害自己人的屠夫！！你也配當司令官？”
    他越罵越激動，胸膛劇烈起伏，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仿佛要噴出火來。
    為什麽？！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為什麽偏偏是炸他的人？！
    難道是八路軍的陰謀？他們用什麽方法迷惑了飛行員？
    不！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群該死的、傲慢的航空兵，根本就是一群草菅人命的廢物！
    他們根本沒看清目標就胡亂投彈！
    恥辱！這是帝國軍隊前所未有的恥辱！
    憤怒和絕望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
    他猛地轉過身，一把揪住旁邊目瞪口呆的通訊兵的衣領，唾沫星子噴了對方一臉。
    “通訊兵！！！”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沙啞破裂：
    “立刻！馬上給阿部規秀將軍發電！！”
    “就說……就說晉省航空兵基地，田中正一少將麾下的飛行聯隊，正在滏陽河前線，對我進攻部隊進行無差別轟炸掃射！！”
    “請求將軍閣下幹預！！”
    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瘋狂的恨意，咬牙切齒地補充道：
    “問責！！必須給我狠狠地問責！！我要讓那群殺害帝國勇士的劊子手，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