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的機械義肢刺入屍體胸腔時，量子計算機的嗡鳴聲突然具象化成黑色蜂群。
    陸昭明看著那些由數據流幻化的昆蟲鑽進解剖切口，屍體皮膚立即浮現出普魯士藍的血管網絡——這是「九章3.0」特有的全息顯影術，每隻機械蜂都攜帶著2.6pb的犯罪現場重構數據。
    “死亡時間需要修正。”防毒麵具後傳來電子音特有的金屬質感震顫。
    “他在暗域裏多活了十一天零七個小時。”
    投影屏上的柏林地圖開始流血，1943年的城市布局與現代地鐵線路重疊，形成詭異的雙生胎記。
    陸昭明將沾著腦脊液的棉簽舉到光譜儀下，突然被顯示屏上的波形圖釘在原地。那些起伏的曲線不是生物電信號，而是《眾讚歌前奏曲》的聲紋圖譜？
    當他調出死者耳蝸顯微圖像時，更詭異的畫麵出現了：耳道內壁生長著蕨類植物般的晶體，每片葉脈都是加密的摩爾斯電碼…
    解剖室的氣溫驟降五度，恒溫箱警報聲裏混雜著德語音階。
    螳螂的第三隻手突然穿透全息投影，機械食指彈開屍體下頜——喉管深處卡著枚微型膠片，邊緣燒焦的痕跡拚出黨衛軍骷髏標誌。
    陸昭明的鑷子剛觸及膠片，整具屍體突然弓成反關節的c形，晶化聲帶振動出令人牙酸的頻率。
    “退後！”螳螂的警告被量子蜂群的爆炸聲淹沒。陸昭明撞翻器械車時看見那些機械昆蟲正在屍體內重組，金屬複眼排列成卐字符號。
    屍體胸腔裂開生物機械結構的腔體，六根鉭鎢合金琴弦從肋骨間迸射而出，在防彈玻璃上鑿出精準的音符孔洞。
    暗域的腐臭味比意識更早蘇醒。
    當陸昭明撐開被血糊住的眼皮時，發現自己站在由脊椎骨堆砌的月台上。這是與現實解剖室重疊的暗域空間，每節椎骨橫突都嵌著發光的沙漏，藍色沙礫正通過神經突觸輸送到穹頂的巨型大腦模型。
    量子蜂群的殘骸在腳邊重組，螳螂的投影閃爍著重影：“你的生物鍾還剩17分28秒。”
    機械手指在空中劃出血紅倒計時，“在記憶孢子完全孵化前找到母體！”
    暗域列車裹著胎膜般的生物組織進站時，陸昭明腕間的沙漏突然直立懸浮。車廂內壁布滿跳動的視神經纖維，每根神經末梢都連接著半透明的記憶孢子。
    當他觸碰最近的孢子群時，1943年的實驗室影像洪水般灌入腦海——穿白大褂的無麵人正往兒童脊椎植入沙漏裝置。
    列車突然急刹，孢子群炸裂成磷火。穿長風衣的鏡麵人從車廂陰影裏析出，手術刀尖挑著陸昭明童年的全家福。
    “你母親是第49號完美宿主。”鏡麵人的聲音像生鏽的注射器推杆，“現在輪到你來繼承zeitgeist時代精神）了。”
    現實世界的警報聲在此刻撕裂維度。陸昭明被拉回解剖台的瞬間，看見量子蜂群正用尾針在屍體皮膚刻寫《尼伯龍根之歌》樂譜。螳螂的機械臂冒出焦煙，全息地圖上的柏林正在滲入現實城市，二戰時期的防空塔刺穿現代購物中心的天花板。
    “記憶孢子在重構時空連續性！”螳螂的聲紋合成器爆出電流雜音。
    陸昭明抓起沙漏按在屍體心口，藍色沙礫突然逆流形成微型龍卷風。當最後一粒砂穿透胸骨時，整座停屍房的照明係統過載，他們在頻閃白光中看見駭人畫麵——所有冷藏櫃的死者都睜著晶狀眼球，齊聲哼唱瓦格納歌劇選段。
    暗域與現實的重疊率達到37臨界值時，陸昭明做出了瘋狂決定。他扯斷屍體心髒的晶化動脈，將噴濺的藍色血液抹在量子計算機終端上。當螳螂的尖嘯與屍體的歌劇詠歎調形成共振音階，全息投影突然坍縮成黑洞，將正在孵化的記憶孢子盡數吸入1943年的時空坐標。
    餘震平息後，解剖台隻剩下一具正常的人類屍體。螳螂的投影黯淡如將熄的煙頭，機械手指捏著半枚熔化的膠片：“他們用十字鎬挖穿了時間礦脈。”陸昭明沒有接話，他的白大褂口袋裏多出張兒童素描——畫中的無麵人牽著穿公主裙的小女孩，背景是燃燒的柏林大教堂…
    窗外晨光刺破陰雲時，城市天際線浮現出雙重輪廓。某個肉眼不可見的維度裏，暗域的齒輪又悄然轉動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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