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雲川早有心理準備了，他早就想求見陛下，隻是楚遠山攔著，永平王也傳信給他不許他添亂。去求見太後，太後卻也不見他。
    他站在紫宸殿宮門前輕輕的歎了口氣，望著麵前恢弘的宮殿，隻覺得壓抑，像一座巨山重重的壓在他的心口，讓他難以呼吸。
    他不斷的吸氣，呼氣，卻連一絲笑意都無法維持。
    他睜開眼，刺眼的陽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門內有個綽約的身影緩緩走來，他隻覺得眼前有些恍惚，是薑初夏嗎？
    若她知道陛下對永平王的所作所為，她會怎麽想呢？
    他不自覺的走過去，即將走到麵前的時候才看清是個陌生的臉龐，更豔麗，配上她的品紅色披風倒是有些豔俗了。
    芳昭儀沒見到陛下，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看著眼前有些迷茫的人，看衣著似乎是哪個王爺。
    她見梁雲川盯著自己，不屑的白了一眼，從他身旁仰著頭一臉傲氣的走過去。
    遠處的孟公公歎了口氣嘟囔著：“墨跡了這麽久，她總算走了。陛下都說睡了不見她，她居然要進去陪著？她是瘋了嗎？”
    “哎呦，王爺，您來了！”
    梁雲川盡力的撐著嘴角，裝著輕鬆的樣子笑著：“嗯，陛下睡了？”
    “害，沒呢，陛下正等王爺呢！”
    “那剛剛那個是？”梁雲川倒有些好奇。
    “那是芳昭儀，是太後選的人，王爺最近沒聽說麽？”
    梁雲川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太後不見他了，隻怕是為了這個芳昭儀，太後妥協了。
    為了這樣一個淺薄庸俗的人，梁雲川心下明白，她本來也沒怎麽想保住梁雲承。
    “王爺，進去吧。”
    梁雲川深吸一口氣踏進了殿內。
    他抖了抖肩上的雪，笑著跪下道：“給皇兄請安。”
    梁雲霆也是一臉笑意，揮揮手：“起來吧，這些日子沒見你了，忙什麽呢？看著瘦了很多，最近有什麽煩心事？”
    梁雲川沒心沒肺的笑著、說出了他覺得很危險，但是經過深思熟慮後，他覺得該拚一把的話。
    “可不麽，皇兄讓四哥回來，他前幾日走的急，皇兄賞我的梅花酒都沒來得及跟他喝，我就等著他回來呢！誰知左等右等，這大雪把他攔住了。我是日日看著梅花酒眼饞啊！”
    梁雲霆微微眯起眼，微笑著看著梁雲川的眼眸，
    “哦，是嗎？可能路上的風景讓他流連忘返，所以他自己不想回來呢？”
    “那臣弟就不知道了，隻是他答應了臣弟，回去後獵一隻黑熊送我，以後的每年他都要送臣弟一個，他回不回來不要緊，黑熊必須回來！”
    梁雲霆有些不耐煩的皺起眉，他厭惡眼前這個人從小到大的油嘴滑舌，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
    但是此刻他憎恨他，依然用這套來試圖讓他網開一麵。
    梁雲霆揉了揉眉心，輕飄飄的說著：“朕若讓他回不了西北，你會如何？”
    梁雲川眼神一暗，驚訝於麵前這位九五至尊竟然毫不掩飾。
    看著他驚訝的表情，梁雲霆倒覺得有些有趣，這樣把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心裏，又可以戲耍他們，看著他們害怕又震驚的樣子，讓他滿心都舒暢了起來。
    梁雲川的眼尾微紅，他有些激動：“皇兄，他鎮守邊疆多年，忠心耿耿，更無心於爭鬥之事，皇兄所擔心的事，他，他不會做的！”
    “嗬，”梁雲霆冷笑一聲，“你怎知他不會？你憑什麽敢說他不會？你不是他，他更不是你從前認識的那個四哥！”
    梁雲川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梁雲霆憤恨的吼道：“你是不是覺得朕薄情寡義？那是因為你沒坐到這個位置上！一個手握重兵，又曾被先帝寄予厚望的人，他會甘心嗎？他從前是沒有做過什麽對朕不利的事情，那以後呢？你要朕的萬裏江山去賭他的真心？你憑什麽在朕麵前信誓旦旦的保證！”
    說完後他似失去了所有力氣般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多年的不甘全部抒發出來的酣暢淋漓。
    梁雲川有些失神，他想說些什麽，卻直接被梁雲霆打斷：“朕知道你私下跟他有聯絡，回去告訴他，明日的元宵佳宴，他若不趕回來，那萬太妃的安危，朕無法保證。滾！”
    梁雲川渾渾噩噩的走出宮，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楚府門口。
    身後的馬車默默的跟了他一路，剛開始還著急的喊他，但是見他沒反應也隻能悄悄的跟著了。
    楚府的府邸很大，從前這宅子在整個京城裏都是數一數二的，是楚遠山的父親楚閣老置辦布置的。
    楚遠山的生母早逝，當年楚家被迫卷進了立儲之爭，楚閣老身心俱疲，病重了三個月就撒手人寰。
    楚家就此沒落，楚遠山當年隻有十幾歲，被夾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兩派之間，他猶豫了很久，最終置之死地而後生，直接投靠了當時還籍籍無名的梁雲霆。
    梁雲霆登基後，便把這座宅子又賜給了楚遠山。
    梁雲川走進正門，楚府的小廝都認識他，誰都沒有攔他。
    等到楚遠山收到通報後，梁雲川也已經失魂落魄的走到門口了。
    楚遠山揮手讓侍從都下去，他走上前擋在梁雲川門口：“怎麽了？”
    梁雲川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崩潰的捂著頭靠在他身上大哭起來。
    “你進宮見陛下了？”
    “是他傳我去的。他說讓我通知永平王明日元宵佳宴必須趕回來，否則….”
    楚遠山無奈的歎著氣：“否則就會對萬太妃下手是嗎？”
    梁雲川擦了擦眼淚，又恢複了漠然的表情，他點點頭，“我從來沒想過他會做這麽殘忍的事情，並且讓我去傳信，讓我去，嗬，我們這些兄弟在他眼裏是什麽呢？”
    楚遠山想安慰他，卻也不知該說什麽，隻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所謂先君臣，後父子，不就是這樣麽，在帝王的眼中，隻有權衡利弊，親情早就被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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