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初夏掀開帷帽趴在窗沿上，窗外的老槐樹擋住了大半視線，也擋住了春日裏的輕風。
    沒坐一會，綠雲就覺得有些憋悶：“昭儀，這個雅間不通風。”
    薑初夏從窗邊轉過頭淺淺的笑著：“是不是有點熱了？”
    “嗯，已經四月了，但是往常上京這會還涼著呢。這稍微曬會太陽，就要出汗了。”
    “是呢，往常我們已經開始踏青遊湖了。”薑初夏雙手搭在窗邊，臉靠在手背上，歪著頭思緒漸漸飄遠。
    窗外大槐樹下傳來一聲輕笑，薑初夏還沒等看清，一道白色身影就輕輕的落在了她身旁，似一棵羽毛被風吹進來一般悄無聲息。
    “是不是等急了？”楚遠山勾起唇角，他似乎黑了些，倒顯得眼睛亮亮的，滿是笑意的看著薑初夏。
    薑初夏坐直身子，忽然間有些手忙腳亂不知該做什麽，她左右看了看，想去倒茶，又覺得是不是要先關上窗戶。
    竟然在桌子和窗戶之間轉了幾步。
    楚遠山拉住她的手臂讓她坐下，他伸出手將窗戶掩上，隻留一條窄縫，而後很自然的接過她手裏的茶壺。
    邊倒茶邊好奇的問道：“你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綠雲自覺的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倆站在門邊。
    “你，你怎麽知道我在等你？”薑初夏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那眼神中太熱烈，太留戀。
    “啊？”楚遠山正喝著水，突然嗆了下，他又不敢咳出聲，隻好皺著眉頭緩了會。
    薑初夏急忙將手裏的帕子遞給他：“哎呀，慢點喝，怎麽老是喝這麽快？”
    楚遠山擺擺手：“沒事，我隻是希望你在等我，就算你不是故意在等我，那我想來見你一麵，也可以吧？”
    “我確實有話想對你說。段子玉，你記得吧？”
    楚遠山輕笑了一聲：“記得。我還去查了他的底細。”
    “他有什麽底細？”薑初夏有些緊張，她很擔心這個人會牽扯的更深，或者說，薑國的滅亡並不隻是單純的兩國實力差距。
    楚遠山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急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這個人，確實很適合在亂世有一番作為，也很懂為官之道。”
    薑初夏有些無奈，卻也深表讚同：“簡單來說，就是投機取巧。我想利用他，或者說，他也要利用我，隻是他想要的，可能並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楚遠山沒太聽懂，但是滿臉都是不讚同的表情：“你想利用他什麽？這個人有些危險，為了自己的仕途可以不顧一切，他是第一批投誠的官員，甚至為此和他家族決裂，這樣的人，我不建議你用。”
    薑初夏站起身緩緩的走近楚遠山，在他身前站定，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所以啊，他如今隻在臨安這個小城做官，你覺得他能善罷甘休嗎？”
    楚遠山皺眉看向薑初夏：“你是說......”
    “不是我說，是我看出了他的野心，他也知道，大梁並不是他輕易能混進去的，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奮不顧身的抓住，這個機會也是我的機會，也是你計劃裏的那個要救我出去的機會，對不對？”
    楚遠山有一瞬間的沉默，隨即拉住薑初夏的手臂低聲吼道：“救你們出去這件事，由我一個人來辦，你什麽都不要管！”
    “那萬一失敗了呢？”薑初夏厲聲質問著他，她抬眼緊緊的盯著楚遠山，雙手反握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的問道：“失敗了，你也會死，我也會死，我們倆的名聲清白，全都隨著性命逝去了，對不對？”
    楚遠山低下頭苦澀的笑著：“不會的，我會安排好，你和安安不會被陛下懷疑的，若真失敗了，我死也是向你謝罪，我答應你的事情，我一件都沒有辦到。”
    “不，楚遠山，我說不，我不要，現在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讓我們都活著，即使失敗了，也能活，那就是段子玉。”
    薑初夏攥緊他的胳膊低聲道：“從前薑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安安不會說話，我父皇不希望他被議論，瞞的好好的，大家都以為他是個沉默寡言膽子小的懦弱皇子，段子玉來找我了，兩次，還問到了安安，我並不認為段子玉有能力組建自己的勢力，他一定會選擇捷徑，就是和別人合作，這個別人，我猜是那位永平王。”
    楚遠山平靜的看著她：“初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謀逆大罪，你不要再提一個字了。”
    薑初夏卻鬆開手，滿身都輕鬆了下來，她放肆的笑著：“我猜對了，他也是你想合作的人嗎？遠山，你不欠我什麽，我不要你搭上性命來救我。我要選擇更有利於我的方式，段子玉，想光複薑國，但安安還笑，所以趁亂將我和安安一起擄走，好以此收複薑國的舊部。這便是失敗了以後，我的說辭。可若是沒有段子玉，隻是永平王，他為何要將我們擄走？難不成，我要說他覬覦我的美貌嗎？”
    楚遠山有些生氣的看了她一眼，他走到窗邊，沿著窗縫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後將窗戶關嚴，又對著綠雲衝著門外比了個手勢。
    綠雲指著門外搖搖頭，小聲道：“放心，外邊沒人。”
    楚遠山拉著薑初夏朝最裏邊的角落走去。
    薑初夏知道他是生氣了，她不情不願的扯了扯手臂，楚遠山卻攥的更緊。
    逼仄的角落裏，兩個人麵對麵貼的很近，近到薑初夏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
    “初夏，這樣很危險，你被他帶出去了，以後呢？你們怎麽脫身，你覺得永平王真的會放過他嗎？自古能當帝王，或者想當帝王的人，殺伐果決是必須的。那樣你永遠都不會有自由了。”
    薑初夏卻笑著看向他：“我當然知道，一沒錢，二沒權，三沒兵，想複國就是癡心妄想，所以，他把我帶出去以後，若永平王事成了，你不回來救我嗎？”
    楚遠山無奈的歎著氣，他對眼前的人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太聰明，又太真誠，毫不掩飾她的想法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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