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蘇念衝向輪回井，卻被井水噴出的黑浪逼退。
    水珠濺在手臂上，瞬間腐蝕出見骨的傷口。
    漁村裏，正在給縣令包紮的小乞丐突然掐住對方脖子，眼中黑氣彌漫：“你憑什麽…不痛了？！”
    原本愈合的瘡疤重新潰爛，而且蔓延速度比之前更快。
    更可怕的是，那些通過共情懺悔的加害者們，此刻全都捂著心口哀嚎——
    他們承受的不再是自己的罪孽，而是受害者積累千年的瘋狂恨意！
    魔尊的共情之火徹底熄滅，業火卻不受控製地暴走：“操！有人在篡改共情方向！”
    素心仙子突然吐血跪地。
    她的琴弦上纏滿了黑色絲線，每根都連著一位陷入癲狂的亡魂：“不是篡改…是過載…眾生承受不住…”
    蘇念額間的道紋突然灼燒般劇痛。
    他恍惚看見海底最深處，那株象征體係的巨樹殘根正在瘋狂生長！
    但新生的根須全是漆黑的，每一根都紮在某個痛苦回憶裏。
    “找到你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念猛地轉頭，看見父親殘留的透明道紋碎片正在聚合，凝成半透明的虛影。
    蘇怨的指尖輕點兒子額間，道紋與道紋相觸的刹那，真相如雷霆劈落——
    共情體係沒有錯，錯的是三界眾生根本承受不起這樣的赤裸相對。
    當所有仇恨、愧疚、痛苦毫無緩衝地對衝時，引發的不是和解，而是更瘋狂的反噬！
    “現在怎麽辦？”
    蘇念看著遍地打滾的生靈，“斷開共情？”
    “斷不開。”
    蘇怨的虛影開始消散，“除非……”
    話音未落，輪回井徹底暴走。
    漆黑的井水噴湧成柱，裏麵裹挾著比投訴天尊更古老的存在！
    那是開天辟地以來，所有未能化解的怨念集合體！
    魔尊的刀第一次顫抖：“這他娘……怎麽打？”
    素心仙子突然按住琴弦：“等等……你們看……”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那些被過量痛苦逼瘋的生靈，在極致癲狂後，竟開始本能地互相擁抱！
    縣令死死摟住要掐死自己的小乞丐，亡魂女子用潰爛的手捂住加害者的傷口，就連魔尊都下意識抓住最近的墨無涯……
    “原來如此。”
    蘇念額間道紋大亮，“共情的終極形態不是分擔痛苦——”
    海底的漆黑根須突然開花，每一朵都呈現擁抱的形狀。
    蘇怨的意念如春風拂過：
    “是一起活下去的本能。”
    刹那！
    漆黑井水噴湧的怨念洪流突然停滯。
    那些互相擁抱的生靈身上，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不是道紋，而是最原始的生存渴望。
    “有意思。”
    魔尊掙開墨無涯，卻發現自己的業火變成了溫暖的金色，“這火…燒不動人了？”
    素心仙子斷裂的琴弦自動接續，奏出的不再是清心咒，而是遠古先民圍著篝火的歌謠。
    小乞丐鬆開了掐住縣令的手，兩人同時咳出大口黑血，卻又同時伸手去扶對方。
    輪回井噴出的怨念開始扭曲變形，漸漸凝成一個個模糊的人形。
    他們不再嘶吼，而是茫然環顧，仿佛在尋找什麽。
    蘇念突然衝向井口，縱身躍入漆黑水柱！
    “念兒！”
    浣紗女的驚呼被井水吞沒。
    漆黑的水柱內部，蘇念看到了父親留下的訊息！
    無數透明道紋碎片組成的漩渦，正在緩慢旋轉。
    每個碎片裏都映著同一個畫麵：
    遠古時期，兩個部落的幸存者在廢墟中互相包紮傷口。
    “原來…這才是共情的起源…”
    蘇念伸手觸碰漩渦。
    刹那間，三界所有擁抱著的生靈都聽到了心跳聲。
    不是自己的，而是對方的。
    縣令感受到小乞丐失去雙親的痛，亡魂女子嚐到加害者夜不能寐的苦，就連魔尊都看見了墨無涯熬夜算賬時孤獨的側臉……
    輪回井的怨念人形突然集體轉身，朝著井內伸出手。
    他們的指尖觸及漩渦的瞬間，漆黑褪去，露出最本真的模樣——
    不是惡鬼，隻是沒能好好道別的魂。
    海底的漆黑根須突然開花結果。
    果實墜地裂開，每個裏麵都跳出一枚全新的透明道紋，自動飛向仍在痛苦掙紮的少數生靈。
    “這不是審判…”
    蘇念的聲音從井底傳出，“是救贖。”
    最後一道怨念被淨化時，輪回井自動重組。
    新的井壁上刻滿了粗糙的壁畫——
    原始人分享獵物，戰俘互相療傷，仇敵在災難中攜手……
    魔尊突然大笑：“老子懂了！這他娘根本不是投訴體係！”
    素心仙子撥動琴弦，接上他的話：“是生存法則。”
    墨無涯的算盤珠終於安靜下來，組成最簡單的兩個字：
    【活著】
    海麵恢複平靜時，蘇念抱著塊刻滿遠古符文的井石浮出水麵。
    小乞丐一瘸一拐地跑來，把芭蕉葉蓋在石頭上。
    這一次，葉麵浮現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畫：
    兩個小人手拉著手，站在太陽下。
    之後，畫麵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熟悉的麵容。
    蘇怨的半透明虛影從石中浮現，指尖還沾著未幹的墨跡。
    “畫得真醜。”
    虛影點評道。
    魔尊一口酒噴出來：“臥槽！你這老狐狸還藏了分魂？”
    素心仙子的琴弦自動纏上虛影手腕，弦音雀躍如重逢。
    墨無涯的算盤珠劈裏啪啦砸向蘇怨：“浪費感情！”
    小乞丐突然把芭蕉葉扣在蘇怨頭上。
    葉子漸漸透明，映出海底景象。
    巨樹殘根處，有團銀光正在重新凝聚。
    “不是分魂。”
    蘇念戳破父親虛影，看著銀光流回海裏，“是體係記憶。”
    輪回井的新壁畫突然活了過來，原始人牽手的畫麵延伸出無數細線，連接著現今三界所有擁抱過的生靈。
    每根線都在微微發亮，將那些共情的瞬間傳回海底。
    銀光越來越盛，最終破水而出。
    光芒散去時，蘇怨渾身濕透地坐在礁石上，手裏還抓著條撲騰的銀鯉。
    “差點被這孽障拽進歸墟……”
    魔尊的刀“咣當”掉在地上：“你他娘……”
    “我什麽時候……”
    蘇怨甩了甩袖口的水，“說過要化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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