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下午三點二十五分。
    “假鬼子，這次你還不死！”
    小林咬著後槽牙，指尖重重戳向發送鍵，得意的拍了拍手：“讓你當漢奸，艸，我艸艸艸，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似乎察覺到身後異樣的目光，她脖子猛然一縮，想起來現在不是在自己的出租房裏，而是在青青樹文化娛樂的辦公室。
    身後。
    有餃子導演、老板丁海清、大網紅岑可可以及那個傳奇的小神童——白也。
    她扭過頭尷尬的笑了笑，突然目視眾人，伸手掐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說完。
    她一把將羽絨服的拉鏈拉過頭頂。
    那是一款能把帽子也拉起來的外套，整顆腦袋瞬間藏在帽子裏麵，嚴嚴實實，跟外星人似的。
    小林這一抽象的行為把四人看得目瞪口呆。
    年輕的北方女孩性子都這麽癲的嗎？
    屋內。
    除了小林，四人都是正兒八經的南方人。
    從沒見過如此跳脫的性格，幾人愣是看懵逼了。
    不是。
    這抽象玩意是怎麽當上電影協會副會長的小助理的捏？
    全憑年輕貌美大長腿？
    康橋是今晚的沉默。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平常不是這樣式的！”
    小林突然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情急之下，東北的話都飆出來了。
    道歉。
    她也沒把腦袋露出來。
    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三百——萬裏挑一。
    白也嘴角微微勾起。
    果然。
    正常人也玩不出投名狀那一套啊！
    “把腦袋露出來說話。”
    丁海清沒好氣道。
    空氣中安靜了幾秒，小林躊躇再三，銀牙一咬，羽絨服裏傳出窸窣掙紮聲，伸手扯開拉鏈，露出一張漲紅的臉。
    乍一看。
    是個嬌羞的美人。
    就是可惜長了一張嘴。
    “咱們是文化公司，工作場所不可以講粗口，以免帶壞藝人，念你第一次就不罰你了，還有下回，罰你八百！”
    “謝謝丁總，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小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
    “我現在對你還不了解，你先跟我一段時間，我看看你適合幹什麽。”
    丁海清一向嚴肅，也是被小林給整破防了。
    憋著笑佯怒道。
    “所以我是被錄用了嗎？”
    小林眼睛瞪大，難以置信自己就這麽被錄用了，她一度以為自己的新工作要黃了。
    “歡迎你加入青青樹。”
    白也微微一笑，帶頭鼓掌。
    不管她能力如何，這樣的開心果放在公司當個吉祥物也是極好的。
    況且。
    白也看中她的不是她有多大能力。
    而是她有一顆愛國的心，以及膽子夠大。
    年紀輕輕就敢對地位超然的徐世勳懟臉輸出，不懼權勢，光憑這份膽量，她就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用得好。
    此人將來絕對是一員猛將！
    “謝謝，謝謝，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小林不抽象的時候其實還是挺正常的。
    身材高挑，一米七八的大個頭，紮了個長馬尾，長相不同於岑可可南方姑娘的柔美嬌媚，濃眉如墨，杏眼炯炯有神，鼻梁高而直，襯得整張臉格外立體，怎麽說呢，很大氣的一張臉。
    整整比岑可可瓜子臉大了一圈！！！
    “剛剛你發的是什麽。”
    丁海清湊過去問。
    “這些年假鬼子替山本映畫洗米的證據，類似的證據我還有好多，我他娘的早就想幹狗日的一票，就是沒找到機會……”
    一臉嘚瑟的小林話還沒說完，丁海清擺擺手打斷她：“罰你八百！”
    ————————————
    晚上七點四十五分。
    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了滬城外灘一棟不起眼的老洋房前，這裏表麵上是家私人會所，實則是鄭國棟的私人產業，專門用來接待重要客人。
    價值三個億。
    徐世勳推開門，雪花落在他的頭頂瞬間融化。
    望著這棟老洋房，他嘴角歪掉了。
    不出意外的話。
    這棟老洋房最後的主人將是他的孩子。
    換而言之。
    說是他的沒毛病吧。
    整了整領帶，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厚重的橡木門。
    “徐先生，老爺在二樓等您。”
    一位穿著高開叉旗袍的三十來歲女侍者微微欠身，聲音輕柔得幾乎聽不見。
    徐世勳點點頭，跟著她走上鋪著紅地毯的旋轉樓梯，裝修並非有多豪華，反而看起來有些破舊。
    不過。
    三個億擺在那裏，有錢你還不一定能買得到。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沉一分。
    二樓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後，等待他的不知是救命稻草還是踹一腳。
    “請進。”
    女侍者輕輕敲門後推開，朝徐世勳皮笑肉不笑，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下，這服務意識就不是普通侍者。
    房間內光線昏暗，壁爐裏火焰跳動著。
    鄭國棟背對著門站在窗前，佝僂的身影在火光中拉長，顯得格外威嚴。
    “把門關上。”
    鄭國棟頭也不回地說。
    徐世勳輕輕帶上門，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房間裏靜得可怕，唯有壁爐中木柴燃燒發出的劈啪聲。
    “知道我為什麽答應見你嗎？”
    鄭國棟終於轉過身來。
    他年近古稀，頭發花白，腰背佝僂，一雙招子反而銳利如鷹，讓人不敢直視。
    “您是看在兩個外孫的份上。”
    徐世勳試探著說。
    鄭國棟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諷刺：“你說錯了，我見你，是因為你還有用。”
    鄭國棟走到壁爐旁的扶手椅坐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
    徐世勳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個等待訓話的小學生。
    “說吧，你想讓我怎麽救你。”
    鄭國棟從雪茄盒裏取出一支古巴雪茄，慢條斯理地剪開。
    徐世勳咽了口唾沫，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從《哪吒》票房大爆，到他指使院線偷票房，再到小林背叛、錄音曝光等等。
    “蠢貨！”
    鄭國棟突然把雪茄剪重重拍在茶幾上：“我早就告訴過你，做事要幹淨！現在好了，連稅務局都驚動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徐世勳臉色一窒，慌忙辯解：“爸，我……”
    “別叫我爸！”
    鄭國棟厲聲打斷：“自從你和我女兒離婚那天起，你就沒這個資格了！”
    “要不是看在兩個外孫的份上，我壓根不會見你，徐世勳，你能坐上如今這個位置，不是因為你有多大的能力，而是美玲瞎了眼。”
    “你要記住，是誰讓你坐上去的，是我。”
    “到現在，你依舊蠢笨如豬，一心為自己找借口、找理由推脫責任。”
    “無能！！！”
    “以前你和美玲說我看不起你，罵你是鳳凰男，是傍富婆的小白臉，你仔細想想，難道我有說錯了嗎？”
    “美玲是我女兒，我隻是在闡述事實而已。”
    房間再次陷入沉默。
    徐世勳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
    死老頭。
    徹底不演了是吧。
    不藏著掖著了是吧。
    當麵罵了是吧。
    太羞辱人了。
    看來鄭國棟並不打算幫他，頓時感到一陣絕望，藏在身後的雙拳緊握。
    正當他吞下這份羞辱意圖憤而離去之時。
    “不過……”
    鄭國棟突然話鋒一轉，點燃了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含在嘴裏：“你運氣不錯，正好趕上東瀛計劃的關鍵階段。”
    “東瀛計劃？”
    徐世勳猛地抬頭。
    鄭國棟吐出一口煙圈，煙霧在火光中呈現出詭異的形狀：“你以為我這些年為什麽容忍你在電影協會裏上躥下跳？為什麽默許你和日本人的那些勾當？”
    “真當我不知道嗎？”
    徐世勳心跳加速，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即將觸及一個巨大的秘密。
    “山本社長向我推薦過你。”
    鄭國棟眯起眼睛：“他說你是個合格的合作者，因為你——足夠無恥。”
    徐世勳感到一陣寒意。
    山本健一是櫻花國山本映畫的社長，也是他在東京留學時的導師。
    這些年來。
    他確實為山本映畫做了不少事。
    引進櫻花國動畫、替山本映畫招攬東大年輕畫師當廉價勞動力、打壓國產動畫等等。
    “您，您和山本社長認識？”
    他悚然一驚，小心翼翼地問。
    結婚那麽多年他都不知道老丈人竟然和山本健一認識，他越想越害怕，無形中好像有一隻巨手提著他。
    要知道。
    山本健一可不是什麽好人。
    而且特別仇視東大人。
    鄭國棟竟然和山本健一走一塊……
    這不是……
    太可怕了。
    驚天大秘密。
    徐世勳不敢繼續往下想，他怕知道真相後鄭國棟把他拉工地打生樁。
    鄭國棟冷笑一聲，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信封，扔在茶幾上：“自己看。”
    徐世勳顫抖著打開信封，裏麵是一遝照片。
    第一張就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照片上。
    年輕的鄭國棟和一群櫻花國軍官站在一起，背景赫然是神廁！
    臥槽。
    我看到了什麽！！！
    “這……這是……”
    徐世勳的聲音都變了調。
    這是自己該看的嗎？
    求撤回啊！
    “三十年前，我作為文化交流團成員訪問櫻花……”鄭國棟平靜地說，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那時候我就明白了，征服一個民族不是你占了他的家，而是從精神上奴役他，文化才是征服一個民族最有力的武器……”
    徐世勳一張張翻看照片，越看越心驚。
    照片記錄了鄭國棟與櫻花國勢力長達三十年的交往——與政客會麵、接受捐贈、出席各種活動。
    “東瀛計劃的核心，是通過控製東大的文化產業，特別是電影和動畫，來輸出我們的價值觀，目前進展非常順利，現在很多年輕人崇尚櫻花文化，搞漫展、二刺猿、視秋葉原為聖地……”
    “這些年，我一直在為此努力。”
    鄭國棟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奇怪，帶著幾分日本口音，徐世勳一下子就聽出來了，畢竟是他的“母語”。
    徐世勳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鄭國棟，瞪大眼睛結結巴巴道：“您，您到底是……”
    “東大人？櫻花人？”
    鄭國棟笑了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事業需要你這樣的人。”
    徐世勳感到一陣眩暈，他意識到自己卷入了一個遠比想象中更大的陰謀。
    我嘞個豆！
    鄭國棟根本不是簡單的親日派，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文化間諜！
    震驚。
    太過於震驚導致他的腦子出現了短暫的死機。
    “現在明白為什麽我會見你了吧？”
    鄭國棟站起身，走到壁爐前，背對著徐世勳。
    “白也和他的《哪吒》威脅到了我們的計劃，就連櫻花本土的年輕人也在討論這部作品，一部真正優秀的國產動畫，會讓觀眾對國漫產生信心，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徐世勳的喉嚨發幹：“您想讓我做什麽？”
    “繼續你該做的事。”
    鄭國棟轉過身對徐世勳笑了笑，火光映射在他潔白的牙齒上，看起來非常的詭異森然。
    “打壓國漫，推廣日漫，其他的你沒資格知道，至於你現在的麻煩……”
    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文件夾，扔給徐世勳：“這裏有老王的把柄，他會幫你擺平調查，但你漏的稅要自己補上去。”
    “至於媒體那邊我也會打招呼，把輿論壓下來，成就霸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文化侵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潤物細無聲。”
    “但是。”
    鄭國棟突然俯身，一把抓住徐世勳的領帶，把他拉近：“如果你再搞砸，或者敢背叛我，我不介意把兩個外孫接到身邊養。”
    凸(艸皿艸 )！
    這是要殺人滅口的意思。
    玩這麽大的嗎？
    他隻是，隻是愛慕虛榮，喜歡權利與金錢，不想玩命啊！
    靠著老丈人上位的徐世勳猛然發現自己原來是鄭國棟的提線木偶，他驚恐地點頭，領帶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滾吧。”
    鄭國棟鬆開手，厭惡地擦了擦手指：“明天會有人聯係你，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麽做，跟著做就是，不要自作聰明，和白也鬥你沒那個腦子。”
    赤裸裸的嘲諷！！！
    我都鬥不過一個小孩嗎？
    他堂堂電影協會副會長竟然被罵沒腦子。
    叔可忍，嬸也能忍。
    忍不了他也得忍。
    他可不想坐牢。
    徐世勳踉蹌著站起來，才發現雙腿發軟。
    “果然是廢物。”
    鄭國棟瞥了一眼，輕歎道：“一點事兒都扛不住，美玲當初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窩囊廢！”
    “你吹咩！老子年輕時候帥啊，艸，怎麽不罵你女兒是顏狗！”
    徐世勳心中暗戳戳嘀咕，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
    罵吧罵吧我是啞巴。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現實中徐世勳不敢反駁，夾起尾巴灰溜溜的走了，他轉身走向門口時，聽到鄭國棟最後的話。
    “記住，你從來都隻是一枚棋子，好好當你的漢奸走狗，這是你當初自己的選擇，也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