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太激動還是怎的，張玉成咳嗽了許久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的病不像是裝的，從外表和家裏的藥罐就能看出來，此人已經被頑疾纏身多年。
    不過他的話楚楓沒信幾分，他默了下，道：“今天有沒有見過一個道長？”
    張玉成垂著眼睫，輕輕拿掉擋嘴的白布，道：“並未。”
    “是麽？”楚楓緊盯著他，希望能從那張蒼白的臉上找出一點破綻。
    張玉成卻神色如常道：“嗯，今日我一早便出門了，方才歸來，除了你們，並未見過其他人。”
    說完，他又咳嗽起來。
    張盛沐不停的給他順氣，道：“可能，永言道長找錯路了吧，當時他走得急，我就給指了個方向，都沒來得及說清位置。”
    楚楓卻不這麽認為，楚永言有時看著散漫，但做起事來卻一點也不含糊，這麽久都沒找到應該不可能，而且用符籙傳去的消息至今沒回。
    可這麽一個病秧子，真能對付楚永言麽，還是在這麽短的時間。
    最主要的是，不管是外麵還是屋內，都沒打鬥的痕跡。
    楚楓盯著張玉成，留意著他每一個舉動。
    可對方一直都在咳嗽，蒼白的臉上除了痛苦就是細密的汗珠。
    他這麽發病，搞得楚楓都不好再問其他的事了。
    咳了好一會兒，張玉成才緩過一口氣。
    須臾，他從桌邊緩慢起身，拿著桌上沒喝完的藥去往左邊。
    那裏靠牆處有塊長長的木板，上麵立著兩個陶器，他將沒喝完的藥倒進其中一個陶器中，又往裏加了一點水。
    張盛沐似乎看出他的意圖，趕緊上前，道：“張先生我幫你。”
    張玉成欣慰的笑了下，道：“多謝。”
    語落，他又低低咳嗽了兩聲。
    這下就連小白都忍不住道：“這麽嚴重啊，真能幹事嗎？”
    楚楓摸著小白的頭，頭一次遇見這樣病入膏肓的人，他一時也難以判斷了。
    張玉成從旁邊的一個布袋中拿出一包藥遞給張盛沐，道：“幫我倒進去，再加三碗水。”
    “誒好。”張盛沐從他手裏接過藥，依言照做。
    張玉成又低咳幾聲，不緊不慢去了裏屋，拿來幾塊炭。
    那炭的顏色有些奇怪，是暗紅色的。
    楚楓看著他將炭放進炭爐裏，拿出火慢慢點燃，張盛沐蹲在爐邊幫他吹。
    很快，裏麵的炭被點燃了，張盛沐便將裝滿藥的陶器放置在爐上燒。
    沒一會兒，裏麵的水被煮沸，不算寬敞的房間中充滿了濃烈的中藥味，還有那木炭散發的味道。
    也不知是什麽炭，看著顏色怪怪的，燒出來的氣味也挺別致，帶著桂花香，香味不會被濃烈的中藥味蓋住。
    張玉成坐在楚楓對麵，手中拿著蒲扇輕輕煽火。
    此時他像是好了些，沒有咳得那般猛烈了，楚楓便道：“屍母的事你還沒講完。”
    張玉成頓了頓，一邊煽火一邊道：“我也是近日才知道這件事的，一開始我認為那隻是個巧合，直到有身孕的人越來越多我才反應過來。”
    張盛沐道：“我其實比較好奇，大家都發生什麽了，兩個月不到，怎麽全變樣了，對著一個怪物叫神子，還，還很聽它的話。”
    張玉成道：“屍母能控製那些屍胎，讓懷孕的人言聽計從，包括枕邊人。”
    張盛沐恍然道：“難怪村裏的人都跟瘋了一樣。”
    說著，他偏頭看著張玉成，道：“先生，你也在查，那有什麽發現嗎？”
    張玉成歎了口氣，道：“恕我無能，我並無發現，或許，她是離塵喚來的吧，被他庇護著，讓我們無從追查。”
    楚楓揉了揉眉心，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點犯困，感覺腦袋莫名其妙的變重了。
    他默了下，道：“你口口聲聲說是離塵作亂，如果他真的那麽十惡不赦，為什麽我從來沒聽過他的事？”
    楚楓說著抬眼看著張玉成，道：“照你的話來說，他應該會被萬人唾棄才對，可現在知道這個神官的人都很少。”
    張玉成麵不改色道：“時過境遷，有多少人會去管千年之前的事情，又有多少會流傳下來呢？”
    楚楓沉聲道：“承認是自己做的有那麽難麽？”
    張盛沐一頓，道：“道長，這話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張玉成扼住了咽喉。
    張盛沐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掐住了脖子，他看著那個孱弱的人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張玉成掐著他從座位上慢慢起身，盯著楚楓道：“罷了，多說無益，你已認定是我，我也不必再多費口舌。”
    楚楓道：“終於選擇不裝了？”
    張玉成嘴角噙著一個笑，那笑容在滿是病容的臉上也顯得有幾分陰險。
    他道：“不必了。”
    說完，他拂袖一扇，炭爐中燃燒出來的煙和熬藥的煙霧被煽得直往這邊衝。
    楚楓這時才意識到那些東西不對，他當即捂住口鼻卻還是晚了一步，早已吸入身體的毒氣在此時發作。
    劇烈的疼痛在身體內的每一處蔓延，噴湧的血氣直衝腦海，他眼眼驀然一黑，當即失去了意識。
    漫天煙霧中，張玉成盯著楚楓癱軟下去的身影，拉深了嘴角的笑容，他鬆開已經被掐暈過去的張盛沐，不緊不慢朝楚楓走了過去。
    確認他真的中毒暈厥後，張玉成緩緩轉頭，看著對麵的泥神像。
    此時煙霧還未散盡，那神像看著還有些朦朧。
    張玉成直勾勾的盯著它，笑著道：“他比你聰明些，自始至終都沒被騙，始終認定是我，可惜，他也不懂藥理。”
    張玉成說著又咳嗽幾聲，拖著孱弱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出朦朧的煙霧來到神龕前，道：“救命稻草沒了，離塵，別抗拒了，乖乖為我所用吧。”
    泥神像靜靜的站在神龕上，與方才並無差別，隻是那雙本該往前直視的眼睛此時像是用盡全力在動，似乎想往楚楓那邊看，可惜它怎麽也動不了。
    張玉成微微一笑，伸手把泥神像從神龕上拿了下來，麵對著楚楓，道：“怎麽樣，看見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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