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讓黑白無常知道他私藏魂魄，老徐都不敢想會被怎麽辦。
    黑無常搖動魂帆，鈴聲輕響，四周再無魂魄出現，他掃視一圈，道：“許是被燭龍尊者帶走了。”
    白無常道：“也罷，先帶他們回去。”
    語音落下，兩位無常轉身，修長的身影進入霧氣中，帶領鎮妖宮的幽魂踏上黃泉路。
    楚楓的魂魄在老徐的魂燈裏蜷成一團，他似乎並不覺得難受，靠在燈芯邊上，被老徐搖搖晃晃的弄睡了過去，也許是剛成為鬼魂還有些虛。
    不知過去多久，楚楓聽到一陣低低的抽泣聲。
    “道長啊……唉，你怎麽就這樣沒了啊……”
    “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沒了呢……”
    男人一邊抽泣一邊說，聽著很是傷心。
    楚楓睜開眼，隻見前方的屋簷下，有個人正蹲在火盆邊燒紙錢，火盆的邊上還插著三根香。
    楚楓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張盛沐。
    “我養的雞都快長大了，你還說要回來吃的……”張盛沐抹著淚朝火盆裏丟了一把紙錢，“我還等著你回來吃呢……”
    老徐提著魂燈走過去，拍拍張盛沐的肩膀，喊了聲：“盛子哥。”
    張盛沐擦著眼淚，道：“老徐啊，我實在是有些難受。”
    “楚道長那麽好，你說他怎麽就沒受到一點眷顧呢？”
    老徐歎氣一聲，“這次的牽扯太大了，你是沒看見，當時鎮妖宮死了多少人。”
    他頓了頓，道：“你先別燒了，他沒在黃泉收不到的。”
    張盛沐看著他手裏的魂燈，道：“我不管，我就要給他燒。”
    說著，他又往火盆裏扔了些紙錢，默默抹著眼淚。
    須臾，他開口道：“現在怎麽辦，你能找到神龍大人嗎？他還有辦法還陽嗎？”
    老徐道：“我試試吧，這段時間先把他放你這，隨身帶著我怕出事，無常大人可不是善茬。”
    張盛沐點頭：“好，我肯定照顧好他，每天給他上香。”
    老徐微微頷首，提著魂燈進了張盛沐的臥室，將楚楓的魂魄放進了神龕上的泥神像中。
    這個神像是離塵的，之前用來給老徐藏過身，他成為陰差後，隻有旬休時才會進去。
    楚楓被放進泥神像後，老徐給他上了三炷香，道：“道長，我一定會幫你的。”
    “沒有你，我也不會成為陰差，沒辦法保護雙親，守護村裏的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我會盡最大的能力幫你。”
    “若……”他頓了頓，繼續道：“若實在反陽無望，我也會托關係給你找個好人家的，讓你下輩子衣食無憂。”
    楚楓：“……”
    他默了下，道：“謝了。”
    此時他的魂體變得有些虛弱，聲音也輕飄飄的。
    老徐道：“你好好休息，剛成的鬼魂很虛弱，除非有無常大人的魂帆加持，否則連凝聚都要好幾天呢。”
    楚楓道：“好。”
    老徐走後，楚楓在泥神像裏閉上眼，張盛沐隔一會兒就來給他上香，生怕他餓著似的，還要給他上供品，半夜三更都要起來。
    楚楓道：“你歇歇吧。”
    張盛沐將手裏的香插進香爐中，道：“不要，我要照顧好你。”
    楚楓道：“你再這麽上下去，我要撐死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心領了。”
    “好吧。”
    張盛沐這才罷休，乖乖回去睡了。
    楚楓在泥神像中閉上眼，剛剛沉寂下去，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忽然出現在識海。
    楚楓微微皺眉，下意識睜開眼。
    入眼是一片精美的建築，恍如一個巨大的皇宮，它坐落在雲霄之上，琉璃熔霞，白雲飄飄。
    楚楓微微一怔，下意識道：“我……登仙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此時他一襲古樸華衣披身，右手拿著一柄寶劍。
    這劍讓他覺得眼熟，楚楓看了好幾眼才想起來，這不是楚永言在太子廟用過的劍嗎？
    還沒等他想明白怎麽回事，身後忽然有人喊他：“楚永言。”
    楚楓下意識轉身，隻見葉淩塵抱著雙臂走了過來，與他並肩而立，道：“恭喜你啊，成為神官。”
    這次楚楓沒準備開口，安靜等著‘自己’說話。
    果然，很快‘自己’就說話了。
    他道：“謝了。”
    葉淩塵道：“你哥對你是真上心啊，為了讓天君破格將你晉升為神官，不惜答應去天海送死。”
    “你知道吧。”葉淩塵看著他，“那位燭龍尊者會弑神。”
    楚永言道：“如果讓我選的話，我寧願永遠做我哥的神使，也不想他以身犯險。”
    葉淩塵笑了笑，道：“可那老不死的不這麽想啊，他隻想完成你的心願。”
    “我哥……”楚永言抿抿唇，“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感動了？”
    楚永言別開臉，閉口不言。
    葉淩塵笑著道：“害什麽臊啊，感動不是很正常嗎，換做是我，我也感動。”
    “上天入地帶著你，親自教你修行，知道你想成為神官，毫不猶豫答應天君的條件。”
    葉淩塵看著他，“有豐燁真君這樣的親哥，你知道有多少神官羨慕你嗎？”
    楚永言傲嬌道：“讓他們羨慕去吧，我哥才不會理他們。”
    直到此時楚楓才知道，楚永言是他親弟弟。
    之前他有想過楚永言跟他關係肯定不一般，卻沒料到會是這樣。
    眼前的畫麵忽然一轉，身邊的葉淩塵消失，前方出現一座巨大的刑台。
    像是過了很多年，他已經從低階的神官做到了可以伏魔的神。
    ‘楚永言’從人群中擠了進去，他像是很匆忙，邊走邊扒拉邊上的神官。
    當他擠在最裏層時，看到刑台上壓著一隻六尾狐。
    那是一隻紅白色的狐狸，如同一隻小貓趴在地上。
    它除了六條尾尖和狐眼上有一條細長的紅毛，其他地方均是雪一樣的純白。
    它四肢被堅硬的神鏈緊緊鎖住，六條尾巴垂落在地，看到他的那一刻，狐狸眼中落下了淚。
    那雙眼裏寫滿了不舍與不甘，還有痛苦和絕望。
    “白璃。”楚永言聲音都在發抖。
    小狐狸垂下眼，淚水順著它的白毛流到地麵，隨後它又抬起眼眸，之前的情緒全都化為烏有，隻剩一雙如孩童般明亮的眼睛盯著他，對他說，“最後一麵了，給你看看你最喜歡的樣子。”
    這雙眼睛有那麽一瞬間，讓楚楓想到了一個人————顧南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