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胎三歲那一年，裴景之領兵去了趟邊疆，一場仗打了近八個月才回。
    進宮交代完，他馬不停蹄地回了府，速度快到連帝王都有些沒反應過來，待想讓人賞賜，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在裴景之心心念念的那座院落裏，兩個小家夥在嬤嬤的看顧下玩鬧。
    幹淨的路不走，小短腿一下又一下在泥地裏踩。
    裴景之想見陸寶珍的心不得已壓了壓，瞧見兩張頗為相似的小臉齊刷刷盯著他，他蹲下身子，卸了周身氣勢。
    兩個小家夥的眼睛都像陸寶珍。
    黑黝黝的瞳仁像是一汪清泉，瞧得人心軟得不行。
    隻是裴景之想象中的熱情並未出現。
    女兒瞧見他後往後躲了躲，小小的人縮在哥哥身後。
    哥哥雖也有些害怕，卻還是小大人似地皺起眉，大著膽子開口。
    “你，你是何人，怎敢闖我母親後院！”
    稚氣的聲音竟也帶了幾分淩厲。
    裴景之氣極反笑，微微挑眉。
    “我是何人？”
    旁側伺候的幾人臉都白了，想要提醒一句，卻聽後頭的小姑娘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不，不許你凶我哥哥！”
    聲音一下便響徹了整個院子。
    明明適才還在打鬧互不服輸的兩人，此刻倒是有了同仇敵愾的味道。
    裴景之哪還舍得多說半句重話。
    他無奈搖頭，到底是因著女兒軟了聲音。
    可他輕哄的話兩兄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最終還是聽見了外頭陸寶珍的動靜，兩個小家夥才停下哭聲，抽抽搭搭地跑了過去。
    “娘親！”
    “娘親！”
    兩人一人抱一邊的腿，偷偷在陸寶珍的裙擺上擦著眼淚。
    “娘親，有個很凶的人來了！”
    “他還凶哥哥！”
    陸寶珍一愣，抬頭看了過去。
    是本該在宮裏的裴景之。
    她眼睛一紅，原本溫柔的眸子一下就委屈了起來。
    和兩個小的一模一樣。
    裴景之心裏好似被誰扯了一下，又悶又痛，他大步上前，深深看了陸寶珍一眼，而後將兩個小的提了起來，一邊一個。
    “看清楚，我是你們的爹爹。”
    小女兒眼睛裏眼淚還沒擦幹淨，聽他開口，她眨巴著眼仔細看他。
    “可是我爹爹，比你好看。”
    裴景之風塵仆仆，急著回來見陸寶珍，一路奔波未曾停下。
    曾經的清雋俊美此刻添了幾分男人的深沉肅穆，甚至眉眼間還有未消散的肅殺之氣，冷冽鋒銳。
    兩個小家夥本就小，突然八個月沒見，自然沒有認出他來，也同他生疏不肯親近。
    “就是，我們的爹爹比你好看多了！”
    “比我好看？”
    裴景之皺眉不高興，“你現在是在嫌你爹爹我不好看？”
    多少是讓人哭笑不得。
    陸寶珍瞧著一大兩小三個人瞪著眼，忽然就笑了起來，適才瞧見裴景之那一瞬莫名湧上的委屈，也在幾人的話裏徹底消散。
    “你先放下他們，哪有當爹的一回來便這麽凶的。”
    她聲音有些軟，還帶著淡淡鼻音。
    即便是不滿嘀咕，從她口中說出來也仍舊帶了些撒嬌的意味。
    裴景之還想好生說幾句，可聽見這道許久都未能聽見的聲音，他的心瞬間便落到了她一人身上。
    “那便晚些再收拾他們。”
    男人放下兩個小的大步上前，也不管是不是在院子裏，隻將麵前的人扯進懷裏。
    “你——”
    “不讓我抱，那我便當著他們的麵，直接將你扛進屋。”
    低啞的聲音傳進陸寶珍耳畔，讓她臉頰一紅。
    “霸道。”
    她小聲抱怨，可眉眼卻在不覺中彎成了一抹月。
    八個月，她也想了他八個月。
    兩個小家夥被嬤嬤和丫鬟攔住眼睛帶了下去，很快，院子裏便沒了旁人。
    陸寶珍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整個人就離了地，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一日未曾出屋。
    顧衍舟過來時，裴景之正在哄著床榻上的姑娘，替她揉著哭紅的眼，低頭賠著不是。
    臨近傍晚，外頭的天也都透出了溫和之色。
    來人在前廳等了近乎半個時辰，喝了好幾盞溫茶才終於瞧見裴景之的身影。
    “你這待客之道，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裴景之換了身衣袍，比初入城時多了些溫和，眸中也透出饜足之色，像是很好說話。
    顧衍舟愣了愣，隨後撇嘴，忍不住搖了搖頭。
    不就是有了妻子兒女，有什麽了不起的？
    裴景之懶得去瞧他，隻在旁坐下，端起新送來的茶盞輕飲了一口。
    “有事？”
    “......”
    顧衍舟被氣笑了，可到底還是被他壓了一截，沒多少氣勢。
    “之前在宮裏不是說好，今晚幾人飲酒小聚？”
    “劉副將幾人應的你，我沒應。”
    裴景之懶懶掀眸，心情好，便還是多說了一句。
    “我今日才回，若是同你們出去，我夫人會不高興。”
    “......你家夫人，好像不是愛生氣的性子。”
    “寶珍確實不愛生氣。”
    裴景之終於看向他，勾唇笑了笑，“是我怕她生氣，你還未成家，你不懂。”
    當日，顧衍舟氣衝衝地衝出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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