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眼珠咕嚕嚕亂轉，被半燈拎著後衣領，兩隻小短腿在半空中踢騰，嘴裏還在艱難地解釋。
    “大光明教……他……他就是大光明教啊！”
    半燈的臉黑得像鍋底，聲音裏透著一股子森然，“然後呢？”
    “然後……”兜兜小腦袋瓜子轉的飛快。
    可不能和半燈討論她的‘大光明教’。不然，半燈肯定會揍她的！
    “然後……然後大光明教，他就是一個很厲害的教！”
    半燈額角青筋一跳，聲音陡然加重。
    “厲害到你聽了幾句經文，就敢現學現賣，自創宗教？”
    “半燈師叔，你先放我下來！”兜兜扭著身子掙紮，“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拎我！我都長大了，現在是大教主了，要有排麵！”
    去他的大教主！
    他半燈修行近千年，曆經各種挫折，差點入了魔道，才有今天的成就。
    如他這般，都不敢自稱教主。
    兜兜一個隻有他大腿高的腿部掛件，才聽了小半年的經書，居然敢自封教主！
    當真是不知者無畏！
    他隨手將兜兜扔在地上，目光掃過旁邊那十幾個垂頭耷腦的小沙彌，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你們看看你自己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被一個幾歲的小娃娃忽悠著入了什麽她自己創建的‘大光明教’？萬佛寺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
    眾弟子不敢和他對視，低著光光的腦袋，臉上神色各異，有羞愧，有不服，甚至還有那麽一兩個，偷偷拿眼角餘光去看兜兜，眼神裏竟還帶著崇拜。
    半燈看他們這樣，聲音更加嚴厲。
    “兜兜給你們講的大光明教，但凡你們用心去藏經樓去翻看一下經典，去找長老問問，都不至於被她忽悠著入什麽‘大光明教？’”
    “她年齡小，貪玩，你們也和她一樣嗎？”
    “都去講經堂，把自己輸給兜兜的辯經過一遍，問清楚了，每人再抄一百遍《金剛經》！”
    半燈平日裏雖然做事有些隨意，看上去比較容易接近。
    但，懲罰起弟子來從不手軟。
    眾弟子如蒙大赦，作鳥獸散，跑得比兔子還快。
    兜兜眼睜睜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才發展起來的十幾個教眾，就這麽被半燈一句話給解散了，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心疼得不行。
    她每天那麽用心的學習佛經，為了和這些弟子辯經，講話講的嘴巴都累了，才發展十幾個教眾。
    這……半燈知道，一下子就把她的教眾給解散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在人家萬佛寺宣傳自己的‘大光明教’不厚道。
    雖然不滿，卻不敢有意見。
    兜兜不滿的嘟了嘟嘴，擔心半燈繼續問大光明教之事，趕忙轉移話題。
    “半燈師叔，我師父有沒有來找我？”
    “沒有！”半燈皺眉打量著她，越看越頭疼。
    兜兜在萬佛寺的這半年，他整天沒事，就跟熊孩子鬥智鬥勇了。
    就這還要操心著她的學習進度。
    若不是看在她光靈根的份上，他真想把這小祖宗打包送回青雲宗去。
    也不知道雲川道君是怎麽教的，好好的一個光靈根天才，硬是給教成了這副熊樣子。
    簡直是個人才！
    反正這孩子死活不肯剃度，不如回頭和師祖商量一下，還是送回去算了。
    等她再大些，曆練多了，心性定了，再帶來渡化也不遲。
    現在這年齡，實在太難帶了！
    兜兜聞言，小臉繃的緊緊的，眼中滿是不相信。
    “不可能！師父都半年沒見我了！他肯定想我了！他怎麽會不來找我？一定是你攔著他不讓他見我，是不是？”
    “你師父忙自己的事去了。”說到這裏，半燈頓了一下，“不過，過幾天你爹娘會來看你！”
    聽到雲川道君把自己扔這裏不管，去忙其他的了。
    兜兜失落的垂下眼，看著自己有些磨損的鞋子。
    “那我師父去忙什麽了？連小徒弟都不管了？”
    “你師父是修士，你也是。莫說半年，便是十年、百年不見，對修士而言也再正常不過。”
    兜兜現在還不滿十歲呢，十年百年什麽的，對兜兜來說很遙遠，也沒有概念。
    她隻知道雲川半年不見她，也不來看她，她有些難過。
    “那我師父是不是不要我了？或者他又收其他小孩當小徒弟了？”
    半燈看著她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聲音卻不自覺地放緩了些。
    “你學的經文都忘了？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兜兜仿若沒聽到似的，小臉嘟起，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渾身散發著難過的氣息。
    到底還是個孩子，縱然對佛法天然親近，聽一耳朵就能記住，依舊不懂在生活中用。
    “行了！”半燈溫聲安慰，“你爹娘過幾天會來看你！”
    半燈的話依舊沒有讓兜兜覺得舒心些。
    他對靈凡真君還尚且有兩分親近，對芷蘭真人就親近不了。
    兩個相處時間短，芷蘭真人她性格又不相投。再加上，她也沒想過要留在熾雲界。
    所以，對芷雲姐這個名義上的娘，她沒有太多感覺。
    半燈正要開口再勸，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
    一個滿是石雕佛像的山洞內，兜兜端坐於正中，雙眼微閉，麵上一副肅穆的小表情。
    好吧！
    先不說兜兜是什麽靈根，就憑稍有個風吹草動，祖師就要插手這一點，兜兜的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不再多言，幹脆利落地再次伸手，一把拎起兜兜的後衣領。
    抬腳向前跨出一步，場景瞬變。
    再出現時，已經在後山萬佛窟。
    已經被提習慣的兜兜，看著麵前的地方，小臉上依舊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
    “半燈師叔，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半燈提著她，徑直踏入洞中。
    昏暗的光線中，映入眼簾的是形態各異的佛像。
    這些佛像色彩各異，形態各異，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
    有雕刻的一副慈悲為懷的，有莊嚴肅穆的，有怒目而視，還有凶神惡煞，更有拿著武器做出攻擊狀的。
    兜兜哪見過這種樣子的佛像，瞬間就把那點小難過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眼睛睜得溜圓，震驚地捂住小嘴，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半燈師步，這是什麽地方？怎麽這麽邪門？咱們兩個是來抓邪物的嗎？”
    半燈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兩下。也不知道諸位師祖聽到自己被兜兜定義為邪物是何感覺？
    他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不是！這裏麵有我佛門大德留下的舍利子，我們來找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