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吾兒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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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公子,有信到。”
蕭道寒的手指攥緊,將那張泛黃的密信殘片在掌心皺成一團,墨跡被水漬暈染,卻仍能辨認出簪花小楷特有的婉轉弧度——那是他臨摹了二十年的字跡。
“”狼山北麓...伏兵...”破碎的詞句像淬毒的銀針,一根根釘入他的太陽穴。三日前父親忌辰,他在祠堂梁柱的暗格裏發現這方染血的錦帕,陳舊的血漬與檀香混在一起,竟生出鐵鏽般的腥甜。
蕭道寒猛地回頭,青玉冠下散落的碎發掃過眼角,那裏凝著霜雪似的寒意。月光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恍惚間又見狼山峽穀衝天而起的烽煙。
那日他束發的銀環被流矢擊碎,發間浸透的血順著眉骨流進眼睛。三萬玄甲軍在狹窄的穀底擠作一團,箭雨從兩側山崖傾瀉而下,鐵器入肉的悶響此起彼伏。父親的白虎旗在硝煙中折斷時,他親眼看見中軍帳前閃過一抹熟悉的杏黃裙裾。
"少將軍!東側有生路!"親衛拽著他的腕甲往亂石堆裏拖,箭鏃擦著耳際飛過,釘進岩縫時濺起的火星燙傷了頸側。可他分明聽見風中傳來環佩叮咚,像極了母親每日在佛前焚香時,腕間那串翡翠念珠相擊的聲響。
潭水漸漸漫過靴底,蕭道寒忽然低笑起來。原來佛堂嫋嫋青煙裏叩拜的不是慈悲,而是三萬枉死冤魂。他展開掌心,看著那片承載著真相的絲帛隨波流轉,墨痕在水中舒展,宛如當年喜堂上蜿蜒的血色羅帳。
大三年的春分,朱雀大街的紅綢鋪了十裏。長公主的鸞駕從朝陽門出來時,十八對金吾衛的佩刀撞出肅殺的節奏。蕭震霆在府門前接旨,玄色朝服上的蟠龍紋在暮色裏泛著冷光,聖旨末端的玉軸磕在青石板上,一聲脆響驚飛了簷下的燕子。
新房裏的合巹酒映著龍鳳燭,長公主的蓋頭下卻藏著一支淬毒的金簪。蕭震霆挑開紅紗時,她袖中的暗器正抵著脈門,可那人隻是輕輕取下她發間沉重的鳳冠。"殿下的手該執筆作畫,不該染這些髒東西。"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劍的繭,拂過她腕間時卻溫柔得像三月柳絮。
此後二十年,鎮北侯書房永遠為夫人留著一扇雕花窗。長公主描摹塞外煙霞時,狼毫筆尖總會不自覺地寫下軍報日期;蕭震霆批閱邊關文書時,朱砂墨裏總摻著夫人親手調的安神香。直到那年深秋,北狄狼騎突然出現在不該出現的狼山隘口,白虎旗在漫天箭雨中化作血色齏粉。
"寒兒。"輕喚聲自身後響起時,蕭道寒正將最後一片信箋浸入寒潭。水麵上浮動的月光突然碎成千萬片,就像那日從父親胸腔裏噴湧而出的血珠,在黃沙地上開出一串猩紅的梅。
長公主的素色裙裾掃過潭邊濕苔,翡翠念珠纏在蒼白的手腕上,碰撞聲與記憶中的箭嘯漸漸重合。"你都知道了。"這不是疑問,暮春的風卷走她話音裏的顫抖,隻剩下一把淬過冰的刀子。
蕭道寒轉身時,佩劍的雲頭銀鉤劃過石壁,濺起的火星落進幽暗的潭水。他望著這個教他執筆習字的婦人,忽然想起十四歲獵到第一隻白狐時,母親用狐尾毛給他製的筆如今還收在紫檀匣裏。而現在那匣子裏該添些什麽?父親的斷劍?玄甲軍的銘牌?還是三萬將士未寒的屍骨?
"為什麽?"劍鋒指向咽喉時,他看見母親眼底晃動的燭光。很多年前的上元夜,這個女人也是這樣站在廊下,提著琉璃燈為他照亮歸家的路。此刻那盞燈似乎又亮了,卻照出她袖口蜿蜒的暗紋——那是隻有皇家死士才會用的密雲錦。
蕭道寒的劍尖凝著一滴將落未落的水珠,倒映出母親眉心的朱砂痣——那是慶隆帝親手為胞妹點的守宮砂,此刻卻成了烙在血脈裏的詛咒。
“你父親接我過門那日,嫁妝裏有口描金箱。”長公主忽然抬手撫過翡翠念珠,某個珠孔閃過詭異幽光,“今夜子時,去佛堂尋第七塊地磚。”
翡翠相擊聲漸遠,潭邊隻剩半幅被劍氣割裂的素紗。蕭道寒彎腰拾起殘紗,發現夾層裏縫著褪色的北狄狼紋——這種雙頭狼圖騰,十年前就該隨北狄王庭覆滅而絕跡。
佛堂的檀香比往日濃烈。蕭道寒數到第七塊青磚時,指尖觸到凹凸的狼爪印。暗格彈開的刹那,二十封火漆密函嘩啦啦傾瀉而出,最上方那封的印記,正是他午後才在殘甲上見過的皇家軍器監虎頭徽。
“大曆四年三月初七,白虎旗前鋒營換防路線圖。”泛黃的宣紙被燭火舔舐,某個字跡突然浮現血痕。這是北狄巫族特有的骨血箋,遇熱方顯真容。蕭道寒的瞳孔映出末尾那方小印:九瓣金蓮,當朝長公主獨有的私章。
供桌上的觀音突然發出機括轉動聲。蕭道寒閃身躲進帷幔,看見母親跪在蒲團上,腕間念珠正卡進蓮花座凹槽。佛龕緩緩移開,露出暗格裏淬毒的金簪——簪頭雙狼交纏的造型,與北狄王冠上的圖騰如出一轍。
“這枚狼頭簪,原該插進你父親的心口。”長公主的聲音混著檀香在殿內飄蕩,“大曆三年賜婚聖旨下達那夜,先帝在密室給我兩個選擇:要麽用這支簪子取蕭震霆性命,要麽等著看蕭家軍踏平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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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深處突然滾出個玄鐵匣,匣麵刀痕交錯,正是蕭家軍傳遞密件的製式。蕭道寒握劍的手猛然收緊,他認得匣角那道半月形缺口——去年父親忌日,他在祠堂供桌下見過同樣的痕跡。
"你以為蕭家鐵騎當真忠君愛國?"長公主忽然扯開衣襟,鎖骨下方猙獰的箭疤在燭光下宛如蜈蚣,“永泰元年春獵,你父親的白羽箭穿透我肩胛時,血浸透的密信就藏在你此刻握著的鐵匣裏。”
蕭道寒的劍哐當落地。他抖著手打開鐵匣,北狄王的親筆信赫然在目:"...待蕭氏助我部奪取州,必以漠北王位相贈...”日期竟是二十年前,他出生的那個雪夜。
佛堂梁木突然傳來異響。長公主猛然擲出金簪,將破窗而入的黑衣人釘死在廊柱上。那人袖口翻出的暗器泛著藍光,分明是皇家影衛特有的毒蒺藜。
"快走!"長公主推開兒子瞬間,三支淬毒弩箭已穿透她的右肩。蕭道寒反手揮劍斬斷箭杆,卻發現母親傷口流出的血竟是詭異的墨綠色——這是中過皇家"牽機"劇毒才會有的症狀。
混戰中,那串翡翠念珠突然炸開,碧色煙霧瞬間吞沒佛堂。蕭道寒被母親推出暗門時,最後看見的是她染血的衣袖拂過觀音麵龐,機關閉合前飄來半句:"去查...你出生那夜的接生嬤嬤..."
暗道的血腥氣令人作嘔。蕭道寒踉蹌著摸到石壁上的抓痕,那痕跡裏嵌著片帶血的銀甲——正是玄甲軍先鋒營的護心鏡殘片。越往深處,牆上箭孔越密集,某種製式特殊的三角箭鏃讓他渾身發冷:這些分明是蕭家軍械庫獨有的破甲箭。
地道盡頭豁然開朗。月光從坍塌的洞口漏進來,照見半掩在塵土中的青銅腰牌。蕭道寒抹去表麵汙漬,"禦前司暗衛戊組七號"的銘文刺得他眼眶生疼——這是十年前就該隨先帝陪葬的舊製腰牌。
洞口外傳來馬蹄聲。蕭道寒伏在亂石後,看見百餘黑衣騎踏著月光掠過荒原,為首之人鞍前懸著的琉璃燈,與母親當年為他照路的那盞一模一樣。當隊伍經過矮坡時,夜風掀起某個騎士的披風,露出內裏杏黃蟒紋——這是唯有皇室嫡係才能用的服色。
懷中的密函突然變得滾燙。蕭道寒想起七歲那年在禦花園迷路,慶隆帝曾親手喂他吃荷花酥,帝王袖口若有若無的狼頭香囊氣息,此刻與金簪上的圖騰在記憶裏轟然相撞。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蕭道寒站在狼山峽穀的亂葬崗上。他拔出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斷劍,劍柄暗格彈出卷薄如蟬翼的絹書。血跡斑斑的字跡力透紙背:“吾兒親啟:若見九瓣金蓮印,速焚朱雀巷第三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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