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且莫把一切希望拋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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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三問,那十千山看守所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呢?
向北也問,那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呢?
在問到這的時候,向北便自己把自己的心肝腦肺都想遍了。但是,他最後也沒有想出十千山看守所是一個什麽樣子的存在來。
當然,向北他也沒有聽人說及過那是一個什麽樣子的存在。
與此同時,左三也在他所經曆的時空裏在快速地倒帶,他大概地想了想,最後也沒有想出十千山看守所是一個什麽樣子的存在來。
當然,左三也沒有聽人說及過那是一個什麽樣子的存在。
更何況,語秋所處的地方還是一家常人連聽都難以聽及的女子看守所。
向北看著左三,左三看著向北,二人似乎都想從對方的嘴裏去知道十千山看守所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去知道語秋在那裏的更多一些的生活的訊息。
左三看見向北的眼神發出渴切的光,向北看見左三的眼神也發出渴切的光。隻不過,很顯然的是,向北的眼神要比左三的眼神要顯得渴切得多。
左三見不得好友向北眼睛裏鬧騰著的那一份渴切,便急匆匆地去想像他看過的書上有沒有那方麵的類似的描述。進而能讓向北和他自己通過書上的描述去想像語秋在十千山看守所的處境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左三從小到大都特別喜歡看書,而且他也看了很多書,他在想:他自己一定能成書裏找到點什麽,一定能找到點與語秋現在的處境有點關連的東西。
於是,為了向北,左三還真就像駝鳥一樣沉浸到書海裏麵去了。
......。
沉浸到書海裏麵去了,左三他在書海裏找呀找,他從泰國國內的,找到了泰國國外去;他從rb國的,找到了中國內地去;他從現在的,找到了以前就出版的算得上是古書的古代書叢裏了去。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還真叫左三他在中華民國時就出版了的圖書裏給找到了一些相關連的東西,找到了可以引人去想像的記載和描述。
左三坐在靠窗的沙發獨凳上,將他自己的眼睛開始從尋覓的世界裏叫回來,然後看著坐在床沿上的向北,開始了他從書上看來的轉述。
左三說,看守所,在中華民國時,由沙千裏著於1937年、首版於中國武漢生活書店的《七人之獄》裏倒是曾有過關於“看守所”方麵的描述。
左三說,那書中的《押解看守所》篇曾講到,一進門便是一個小天井。
小天井?那小天井的邊上呢?向北嫌左三講得不夠,講得慢,便不等左三自己往下說,而由他直接催著左三往下說了。其實,左三才剛剛開始講,而且左三他講得也不慢。
左三說,小天井的兩旁,是廂房。過了廂房便是一條狹長的甬道。
甬道的邊上呢,該不會就是關人的地方吧?向北又馬上問。
還真不是。甬道的二邊都是高高的牆,約莫走了三四十步,轉一個彎,又是一條比較寬的長甬道,又走了幾十步,迎麵一個木柵欄,進去便是一個很大的庭院,比初進來的天井,要大過三四倍。庭院的一麵,是很高的高牆,一麵是一列六間的平房。
看見了那一列的平房才是到了關人的地方。
那關人的房子是個什麽樣子?
書上說,房子麵前,是水泥的走廊,且有木的欄杆欄著。
房間是長方形的,二頭都有二扇玻璃窗。臨著院子的一麵,有一扇木門。門上挖了一個和人頭大小的圓洞,鐵閂反裝在門外,並有置放被告人姓名刑期罪名卡片的鉛皮夾子。在二室之間的牆上,高高的開了一個小方洞,電燈裝在方洞裏,在夜裏二個房間合享這一“方”的光明。房間的後麵,空出一條很寬的隔弄,隔弄的另一方,又是一垛很高很厚的牆。這是看守所特殊的建築,以防備犯人脫逃的。
房間大嗎,裏麵一般關多少人?
書上說,我們六人分占三個房間,沈王二先生一間,在會客室的隔壁,是第三號室。鄒章二先生也是一間,是第五號室。我和李先生二人合住一間,夾在他們四人的中間,是第四號室。每間裏,二個床位,一個靠窗些,一個靠裏些,我們二人議定我用裏麵的一個。
房間的床是個什麽樣子?
書上說,那個床很別致,鐵的架子,擱著木板,硬繃繃的,以我瘦骨嶙峋地,睡在上麵,木板與骨頭相碰,常常大吃其苦。而木板的闊度也不夠,胖胖的王先生,睡著翻身的時候,也有跌落的危險,所以他一直沒有好好地睡過一晚。不但如此,章先生也很不舒服,因為他的個兒比較高,而這個床的長度,也不夠他伸直了腿睡,所以他不得不學著蝦的樣子,卷曲了身體,去過他的“夜生活”。
好像還不是特別糟糕。
是嗎?
但是,在當時的上海的巡捕房,那可是特別糟糕。
是嗎?那上海租界的巡捕房又是個什麽樣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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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關進鳥籠》裏說,鐵柵門豁啦啦扣上,——我的心爆烈著。一把黑色的像小烏龜似的洋鎖,仰著它那刀字形的嘴子,向柵門的拳鈕孔裏,咕咕咕咕穿了進去,終於拍達一聲,又相互咬住了。我的心一陣痛,也像上了鎖,咬住了。
書中《光明》,屈軼,《監房手記之四》裏說,那間屋子的一半,被櫃台圍繞著。二端靠著牆壁,櫃台成為一個形。對麵沿窗口的中間,造著一個六角形的鐵籠,三個角靠著外麵的大天井,原本是這間屋子裏的窗戶,不過加上密密的鐵梗和網眼鐵笆。其餘的三個角,都是長條鐵柱,從地板直通天花蓋頂。沿著鐵柱的周圍,也包滿了鐵網。另有一扇同樣的鐵門,以通出入,完全像一個大鳥籠。我從前在這外麵,接見犯罪的當事人,現在變成了被接見的人了。我走進這屋子後,便關進這鐵鳥籠,進了鐵門,還加上鐵鎖。
這六角籠的全麵積大概隻不過三尺光景,地上放著一個鉛桶,還有一些肥皂頭,在鉛桶旁邊一個值差的華捕,要我打手印,教我在鉛桶時洗手;我首先覺得桶裏的水不潔淨,沒有聽他的話,但是後來知道打手印非洗不可的,所以洗了手,走出鳥籠,在一隻指模台上打十個手指的指模,分別的,合並的,打了一大套,足足費了五分鍾。又量我的身長,重新把我送進鳥籠去。華捕也跟著進來,教我交出袋裏所有的東西之後,和馬路上“抄巴子”一般地又在我周身摸了一遍,把我留在大衣袋裏的眼鏡也拿去,還把我的皮鞋帶子取下。我便擔心走路不便,我要他不要拿走,他告訴我本來連褲帶都要解除,照例不能有一根繩子或帶子留在罪犯的身上,我是被特別優待了。的確,第二天我在籠子裏過夜的時候,捉來許多人,每一個都被命令著把衣褲脫得精光,一絲不掛的由他們檢查,衣服的夾層邊緣,都細細看過,甚至連口和耳都檢查過,怕有什麽夾帶似的。我很幸運地連衣服都沒有脫下一件,要算不幸中的幸事。
捕房方麵的手續,到這地步大概都完畢。我便站在鳥籠裏麵。除了地板窗子以外,沒有一點其他的東西;因為洗手洗好了鉛桶也拿掉。我口裏非常幹渴,頻頻咳嗽;可是半點水沒有喝。站了好久,腰和腳都感覺酸痛,好像要斷下來的樣子,精神非常萎頓。我雖然早準備著遭遇不幸,總得吃一次苦,但終於因為身體不結實的緣故,到這個時候便忍受不住了。我隻得把身體靠著牆,勉強地支持下去。但是到後來無論如何站不動,於是不得不仍舊靠著牆坐到地上去,把眼睛閉上了養神,一直等到天明。
……這是第一天我在捕房的情形。
向北聽到這裏,不由地感歎:糟糕!這比先前的看守所糟糕多了,而且讓向北他從左三的嘴裏聽來之後覺著是特別的糟糕!
書中《回押捕房》裏還說,西洋法律,號稱文明,而事實相反。緣有友人來滬不幸交友不慎,致受牽累。經工部局捕房非法用電刑逼供,……更受工部局指揮下西監之苦,三個月方能與親友接見一次,見其麵黃肌瘦,不忍卒睹。據雲:在牢日不得一飽,言時聲淚俱下。噫!姑不論其冤獄與否,在中國之大地,受異國之罪刑,而監內暗無天日……——市民聯合會致工部局函)。
書裏《押解看守所》還說,我們在看守所,報紙是不許看的。雖然我們在法院時,檢察官曾經說過或者指定一二種,但是後來也沒有實行。甚至連雜誌一類的刊物,也被扣留起來。因此我們在裏麵感到萬分的苦悶,我們每天憂心焦慮的,是綏遠戰事的發展怎樣,敵人的侵略,到了如何程度?起先,我們因為尚有接見的自由,還可以從親友口裏得到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後來連接見都停止了,弄得什麽都不知道,簡直變成了一個木頭人。中華民國刑事政策,是取感化主義的;然而,這個情形我實在有些懷疑,要說“木頭人主義”那倒名副其實呢!
糟糕!確實糟糕!不過,這些都是上個世紀三十年的事了。現在肯定比那個時候的方方麵麵都要好了不隻一點半點了哩。左三安慰向北道,當然左三也有安慰他自己的意思。
書裏還說了什麽沒有,向北見左三不再說書裏講的了,便想催左三再多說點兒。
左三說,書裏大概就說了這麽些,多了,我也記不住了。
真的沒有了嗎?向北問。
左三看著向北,知道向北不是非要再知道書裏還說了些什麽,而是向北他在為語秋擔心。
左三也為語秋擔著心,但擔心又有什麽用呢?
又有什麽用呢?還是找點有用的讓人覺著心裏會踏實些……。
於是,左三想起了書裏還引用過一句話,像是給人兜底讓人不要擔心的意思。
是句什麽話呢?左三有些記不起原話了,大概意思就是能夠從那裏熬過來的人,就有不可能熬不了的苦痛,就沒有戰勝不了的困難,和實現不了的希望,意思好像就是叫人要堅持要忍住吧。
左三想到了那句話的大概意思,但又覺得那句話的大概意思又好像不完全是那樣。
想到此,左三用手機百度查找,還真讓他找到了那我句話:
踏進此地的人們啊!請你們且莫把一切希望拋卻——但丁《地獄曲》)。
且莫把一切希望拋卻?向北驚訝道。
是的,且莫把一切希望拋卻!左三在回應向北的驚訝時,似乎在他自己的眼睛裏看到了這句話給他捎去了“希望”。
且莫把一切希望拋卻!
一切希望!
希望!
向北這樣念叨著念叨著,漸漸地居然讓左三在向北的身上也看見了從向北身上接二連三地挺身站出來了的“希望”。
左三說,一定要把這句話捎給語秋。
向北也說,一定要把這句話捎給語秋。
捎給語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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