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開森命謝和在城外收拾降軍，李堪協助，自己卻是在林起和許康的護衛下進入晉陽城。
    要說楊炎攻打並州是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柳開森眼不見心不煩的士族。
    所以並沒有對晉陽城進行破壞，說白了，現在的晉陽城除了高門大戶全都門戶洞開，裏麵基本上空無一人，其餘的基本沒有兩樣。
    至於那些僥幸沒有被黑山軍禍害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平時為人沒那麽壞的。
    比如溫恕、郭縕等人的本家，而那些窮凶極惡的士族，則是連根拔除，一個不留，或許有一些僥幸幸存的人。
    柳開森進入晉陽後並沒有多做停留，安撫了一番剩餘的士族。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主要是柳開森作為皇帝，還是需要士族的，否則誰搭理你啊。
    然後便徑直出了晉陽，到周邊巡視。
    ……
    一行人向東走了十裏路，來到壽陽一處村莊，名為港道村。
    一戶農家正在田地之中勞作。
    柳開森也不顧田間泥土，徑直走過去，和藹問道：“老人家，這是在準備春耕嗎？”
    老大爺回頭一看，一個十五六歲的青年，生得眉清目秀，穿著不算華麗，但貴在精神，倒是身後的兩名隨從有點凶神惡煞。
    不過柳開森卻如此親近，老人家隻以為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也不害怕，便道：“您是哪家的公子？生的如此俊俏，竟然還知道春耕。”
    這老頭年紀這麽大了，竟然還有這種眼力勁，看得清自己的俊俏，柳開森也是嘖嘖稱奇。
    “嗬嗬，小子算不得什麽公子，隻是到處遊曆，但看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在地裏幹活，殊為不易，所以想看看了解一番情況。”
    誰知老人家不僅沒有悲傷的情緒，反而是高興道：“嗬嗬，小老兒可不老，就這地，俺還能種上十年呐。”
    “哦？我看老人家精氣神極好，看來是遇到了好的東家？”
    老頭聞言，卻是左右一看，然後神秘的說道：“小哥兒有所不知，去年俺還是一個佃戶，那時候吃不飽，穿不暖，但是現在是為自己種地，所以……”
    柳開森故作詫異道：“不可能吧，我去年經過並州的時候，就沒發現自己有地的百姓，怎麽現在都有自己的地了，老大爺就不必調侃小子了吧。”
    老大爺繼續低聲道：“小哥兒有所不知，就在年初，黑山軍下山來了，如此這般，我們現在都有自己的土地了。”
    “還有這回事兒啊？”
    老丈歎了口氣：“現在呢是有盼頭，就是不知新來的官爺怎麽處理這事兒，反正現在是種下去了，運氣好，或許還能自己收上一季，總好過一季沒有吧。”
    老丈話音一落，柳開森身後的許康卻站出來道：“哦，老丈就不必擔心了，我們初來，黑山軍的事我們不太明白，但是前番經過晉陽的時候，聽說了當今天子率軍來到晉陽，趕走了黑山軍，但是陛下卻說了，黑山軍分配出去的土地，雖然有所不公，但絕不會收回來，隻是會根據大家的人口，稍作調整。”
    老頭聞言一愣，問道：“皇帝來了？哪個皇帝？”
    許康微怒：“廢話，當然是當今天子，還有哪個皇帝？”
    老頭無奈道：“現在不是有兩個皇帝嗎？”
    許康忌口，不好說，柳開森卻道：“當然是天子柳燦了。”
    老頭不懂忌口的話，直接道：“哦，是燦皇帝啊，這真是個好皇帝，早就聽聞這位皇帝仁義愛民，要是他來到並州，小老兒倒是不擔心了。”
    聽到老頭兒這麽說話，柳開森都快要飄起來了，這老頭兒的見識真是絕了！
    “嗬嗬，柳燦的名頭還傳到這裏了啊。”
    “小哥兒有所不知了，柳燦皇帝的名號，我們早就聽過了，現在好多說書先生都在說呢，打王玉，平曹淳，趕彭猛，濟災民，那真是一代明君，我都會倒背如流了。”
    老頭這樣一說，倒是搞得柳開森有點不好意思了。
    “老大爺，既然如此，我也不叨擾了，天子的話我們確實聽到了，還請老丈相互轉告，讓大家也安心種田吧。”
    ……
    巡視一圈，了解一番情況，柳開森發現，現在並州大部分的佃戶都解放出來了，也有了自己的土地。
    但是現在並州士族還存在，偽裝得好的也還有，還必須得想個辦法保住這些百姓的田地才是實在。
    ……
    數日後柳開森回到晉陽，無數人都在等著他，晉陽城門盛況空前。
    首先過來的是慕容慈，慕容慈昂首闊步，上前拜道：“啟稟陛下，末將率軍一路追殺楊炎，斬獲頗多，並且收複了上黨，楊炎已被趕回太行山，末將命李堪守住上黨，末將回來稟報陛下。”
    柳開森急忙上前扶起慕容慈：“好，慕容將軍果然是大將之材，戰功且記下，來日一並封賞，這個，這麽多人圍在城門口是什麽意思？”
    柳開森話音一落，就有無數人衝了過來，跪地哭喊道：“陛下，我是晉陽張家的家主，黑山軍將我們的土地分給了那些泥腿子，請陛下為我等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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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我是上黨耿家，我們的土地也被黑山軍這些天殺的分給了泥腿子，請陛下做主啊。”
    “陛下……”
    一時間話題打開，無數信息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向柳開森撲麵而來，搞得柳開森臉色也變得鐵青起來。
    眾人吵吵嚷嚷，無非就是土地被分，錢糧被搶，族人被殺之類的，要柳開森做主。
    柳開森眼冒寒光，沉聲道：“好了，諸位的情況我已經大致知道了，還是先進城，再說。”
    ……
    進入大廳坐定，柳開森並未開口說話，但那些士族已經是急不可耐了，早有人站出來道：“陛下，不知剛剛我們說的如何？”
    柳開森一路回到議事廳，也是平複了一些心情。
    “對於大家的悲慘遭遇，朕深表遺憾，大家又都身為士族，都是大景忠臣，這樣，大家的土地，我同意你們去取回，如何？”
    眾人大喜：“謝陛下，不過，陛下，我們還需您派出軍隊，協助我們取回土地。”
    柳開森臉色又變得陰沉起來：“為何要軍隊協助？”
    “陛下有所不知，現在我們的家兵都打散了，沒有兵，到時候那些刁民不聽話，不奉還土地的話，還要軍隊悉數殺了了事，聽話的還要軍隊震懾，讓他們老老實實回來種地啊。”
    其實這人也不好說家兵也是一般活不下去的百姓，現在有了自己的土地，誰還給你做打手？
    柳開森瞄了一眼這人，問道：“你是哪家的？”
    “我是晉陽張家。”
    “張員外，你說把不聽話的都殺了，這可能要殺上百萬人啊，這恐怕不妥吧。”
    這張員外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問題，便道：“呃，那就威逼利誘，大部分總會屈服的。”
    柳開森現在聽完這人的話，已然是宣布了他的死刑。
    “其實我也很想幫你們，但是目前不行，現在並州剛剛平定，各處都需要軍隊駐紮，你們也知道，楊炎雖然被趕走了，但是大部還未被殲滅，他們想要入侵並州，從黎城、陽泉、靈丘等地均可進入並州，所以各地都需要重兵駐紮，而且還要防備春天南下劫掠的匈奴人，我現在根本就派不出人，甚至是連朕的護衛都才寥寥數人，你們也不想剛剛收回來的土地又被搶走吧。”
    “這？”
    柳開森繼續道：“這樣如何，你們想要拿回土地的士族，可以組隊去取回土地，百姓沒有統一指揮，也不敢和你們死磕，這樣也沒法對你們造成威脅了不是？”
    柳開森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眾人也不好多說。
    但是個個心中想的卻是現在正是春耕時期，必須要趁早拿回土地。
    雖然皇帝沒有派兵協助，但出的這個主意還不錯，隻要各個士族之間，同氣連枝，時間上麵雖然是緩了一些，但收回土地，不成問題。
    果然，數日後，張員外等人便夥同其餘中小士族，到周邊縣城，村莊收回土地。
    不過卻談不上聲勢浩大。
    要是以前，一家人隨便提出來幾千個私兵，或者說是狗腿子，但是現在，經過楊炎這麽一鬧，還想拉起那麽多人，那是瞎扯。
    像以往，那些年輕力壯，能打的人，為什麽心甘情願去做什麽私兵，無非還不是沒地可種，隻能去當打手。
    要是有了自己的土地，誰願意去做你的狗腿子。
    當然，好吃懶做的人每個朝代都不缺乏，總有一些遊手好閑，有地也不願意種的人，這些人也還不在少數。
    這張員外還是有點眼光的，有錢能使磨推鬼，於是夥同其他一些士族，搜遍大街小巷，又拿出錢財，竟給他整出個千餘人的狗腿子隊伍。
    ……
    晉陽城外十裏地，一處名為南平梁村的村子。
    一家老小得了幾畝地，現在正在自己的土地上辛勤勞作，雖然是揮汗如雨，但心裏有奔頭，人也顯得格外精神。
    此時，這家人的媳婦送飯來到田間，一家人便來到田埂，有說有笑，十分愜意。
    打開盛飯的竹籃，一覽無餘，籃子內沒有大魚大肉，隻有一鍋清澈見底的稀粥，還有一疊不知名的野菜。
    但也就是這稀粥和野菜使得一家人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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