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笑了笑，揮了揮手將自己身後推著輪椅的隨從趕開。
    我了解其意，走到中年男人身後，慢悠悠地推著輪椅，準備將他帶向角落。
    隨從們動了動，將手虛按在腰間，保持著隨時準備開槍的姿勢。
    雖然沒有回頭，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們灼熱的目光，刺得我後背生疼。
    等到與他們的距離拉開的差不多了，我停下腳步，推著輪椅轉了個彎，中年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塊懷表，看了眼時間。
    “20分鍾。”中年男人輕聲說道。
    “嗯。”我笑著回應。
    中年男人閉上眼睛，等待我的談話。
    “今天天氣不錯。”
    “確實，挺舒服的。”
    “還敢請問你的職位？”
    “怎麽？想舉報我？”
    “這倒不是，我怎麽敢呢？”
    “嗬嗬。”
    “我隻是好奇……你說這座新城……就像寶庫一樣。”
    “當然，新城作為世界崩潰之後建立完善的庇護所，對幸存者來說自然像寶庫一樣。”
    “周先生，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的意思難道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這個嘛……那就要看我們倆到底有沒有默契了。”
    “默契？你我初次相見，你覺得我們倆之間會有‘默契’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說不定呢？不試試怎麽知道。”
    “哼。”
    “周先生，我想問問……你的傷。”
    “你對這些感興趣？”
    “當然，若不是情況所驅使，甚至我都可能是你手下一個大頭兵。”
    “嗬嗬，你這樣的人在哪裏都不會居於人下的。”
    “過獎過獎。”
    “……這傷……也是拿弟兄們的血換來的……”
    “…………”
    “世界崩潰之時，誰也不知道誰會變成下一個‘怪物’，之前彼此信任的好兄弟現在卻變得疑神疑鬼，甚至有些精神受不了開槍自殺的……”
    “…………”
    “這些……唉……說來也不光彩。”
    “周先生，我不知道部隊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麽，但是和你一起建造的這座新城……”
    “高成，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就嘮嘮家常啊，怎麽了，周先生，不行嗎？”
    “你會拿這20分鍾時間聊家常？”
    “規定裏好像沒有‘不準拿時間聊家常’吧？哦，我們之間對於這個條件好像根本就沒有製定規則。”
    “隨便你，時間到了就是時間到了，這段時間你想聊什麽我都可以陪你聊。”
    “好的周先生。”
    “…………”
    “周先生，今天天氣真心不錯，我推著你轉轉吧，老是這樣帶著有些躁。”
    “…………”
    “你的手下們怎麽都這樣啊，看得我好害怕啊。”
    “你會害怕？”
    “當然，是人都會害怕，包括我……包括你，周先生。”
    “……可以，這太陽確實燒的我有些頭疼。”
    我輕笑一聲，推著輪椅慢慢走著，那些隨從緊緊盯著我的動向，但是沒有中年男人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輪椅碾壓著不太平整的沙地，吱呀吱呀。
    暖洋洋的光照照在我們身上，身體卻流出冷汗。
    “周先生，你有子嗣嗎？”
    “有。”
    “哦？男孩女孩？”
    “男孩。”
    “多大了？”
    “…………”
    我輕笑一聲，問詢道：
    “四歲？還是五歲？”
    “都不是，六歲。”
    “六歲……小學一年級了吧？”
    “差不多。”
    “明明自己都這個樣子了，果然傳宗接代還是第一大要務。”
    “嗬嗬嗬。”
    “周先生，我要是得罪了你，你要弄死我的話……能不能讓我留個後啊？”
    “得罪我？”
    “嗯哼。”
    “那可不行，你沒聽過嗎？斬草要除根呐，萬一你的子嗣長大後刁難我的子嗣呢？”
    “那應該不會，我家崽子挺不像我的，我都懷疑是不是我的種。”
    “哈哈！”
    中年男人拍著扶手笑了出來。
    “我沒有腎髒。”
    “嗯？”
    “我沒有腎髒，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
    “也就是說，我救不了你。”
    “高成……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麽？”
    “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
    “那好，你說說，你做了什麽？”
    “我欺騙了你，將你騙到了這裏。”
    “目的？”
    “和你聊聊天。”
    “高成，”
    “哎，我在呢。”
    “你真的要這樣做？”
    “什麽這樣做，周先生，你在說什麽呢？”
    “高成，我沒時間陪你玩文字遊戲。”
    我瞥了眼垂在中年男人手中的懷表：
    “還有13分鍾呢，周先生，急什麽？”
    “…………”
    “周先生，現在新城裏有小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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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
    “那你的孩子……也沒上學啊？”
    “……沒有。”
    我長出一口氣：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讓我家崽子出生就輸在起跑線上呢。”
    “現在這種處境上不上學都無所謂了。”
    “周先生教訓的是，可是我家崽子太貪玩了，每次回家都找不到人影。”
    “現在這種情況，小孩子不玩還能幹什麽？”
    “也是，書書沒有，學校學校沒有，小孩子嘛，天性如此。”
    “現在的孩子啊……你我都不是稱職的父親。”
    “控製不住欲望是這樣的。”
    “…………”
    “周先生，你說，我們的孩子能在一片陽光藍天下健康長大嗎？”
    “孩子能不能我不知道，你做的事情似乎並不能讓你在陽光藍天下。”
    “這我知道，周先生，您也沒必要嗆我。”
    “…………知道就好，做完我這一單，趁早收手吧。”
    “哎呀，不急，起碼在我橫死街頭前，給我的孩子攢點錢吧。”
    “…………”
    “真羨慕你啊，周先生……”
    “羨慕我什麽？”
    “你的孩子出生就有人伺候，接受著最好的教育資源，無憂無慮。”
    “現在這種處境沒什麽說資源之類的，大家都一樣，你吃什麽，我吃什麽。”
    “怎麽能一樣呢周先生？”
    “哦？那你說說，在新城，誰不一樣？”
    “你我不一樣啊周先生，起碼……”
    “我不用提心吊膽處處提防想要弄死我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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