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2006年初
    紐約的冬天冷得徹骨，天空低沉，像是一張倒扣的鉛灰色幕布，壓在曼哈頓的天際線上。寒風裹挾著冰冷的濕氣，從哈德遜河麵一路吹來，穿過街巷，拍打著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仿佛要將整座城市都凍結在這一刻。
    程見微靜靜地坐在紐約大學法學院的咖啡廳裏，目光死死盯著電視屏幕，指尖不自覺地收緊。
    電視上，一則港城的新聞正在播報——
    “昨天傍晚，港城警方逮捕了chp鍾鵬集團）聯合創始人、 chs長信基金會）聯席主席、著名金融家麥鎬澄heath ak），他被指控涉嫌買凶殺人、跨境洗錢、非法金融操作等多項罪名，警方已正式對其展開調查……”
    畫麵切換，屏幕裏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麥鎬澄被警方押送出別墅，他一身筆挺的西裝，雙手被反銬在身後，臉色蒼白卻依舊鎮定，在一群記者的閃光燈和連珠炮般的提問下，他沒有做出任何回應，隻是沉默地抬起頭，目光掃過圍堵的鏡頭。
    那一瞬間，程見微仿佛感覺到，他的目光穿透了屏幕，與她狠狠撞在了一起。
    她的心髒猛地一沉，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住，指尖止不住地顫抖。
    “這不可能……”
    她的耳邊嗡嗡作響，電視裏的新聞繼續播放，播音員用冷靜卻不容置疑的語調繼續宣讀——
    “據悉，麥鎬澄曾長期擔任 chs資本管理的核心決策人，近年來 chs頻繁涉及大額資金跨境流動，涉嫌利用海外基金進行洗錢活動。目前，警方尚未披露更多細節，但有消息稱，警方已經掌握了關鍵證據……”
    “此外，三名 chs核心管理層成員今晨已主動向警方自首，警方透露，未來幾天可能會有更多人被帶走配合調查。”
    程見微的心髒猛然一縮，耳邊的世界仿佛徹底變得模糊，所有的聲音都在遠去，整個房間裏隻剩下電視屏幕上不斷閃動的畫麵。
    她的手指死死地攥緊桌沿，眼底的震驚和憤怒交織在一起，仿佛有一股熱流在胸腔裏翻湧，壓抑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不信。
    她不信。
    她絕對不相信麥鎬澄會做這種事！
    他是她的摯友麥鎬澄，是那個年少輕狂時一起在港大校園裏激辯法律條文的好友，是那個在資本市場縱橫捭闔卻始終保持原則的金融天才，是那個曾在她最艱難的時刻義無反顧伸出援手的人。
    他怎麽可能淪為洗錢集團的操盤手？
    怎麽可能去買凶殺人？
    這一定是一個局。
    程見微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她的思維卻已如暴風雨中的狂濤，被撕裂、翻湧、衝撞。
    她必須回去。
    她不可能坐視不理。
    她是麥鎬澄最信任的律師好友，是唯一可以站在他身邊、替他說話的人。無論這個案件背後隱藏著什麽，她都必須站出來，她必須挖出真相。
    她的手指顫抖著，掏出手機，迅速撥通了航空公司的客服。
    “我要訂最快一班從紐約飛港城的機票。”她的聲音異常冷靜，冷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好的，女士，請問是幾位乘客？”
    程見微頓了一秒，低頭看向嬰兒車裏的小小身影——程嘉怡，一歲的女兒，正安靜地蜷縮在毛毯裏，睡得毫無防備。
    她的心髒微微一緊，眼神複雜而沉重。
    她知道自己即將踏入一場風暴，而她必須帶著孩子一起。
    “兩位。”她緩緩開口，語氣不帶絲毫猶豫。
    她看了一眼窗外，紐約依舊流光溢彩，金融中心依舊燈火輝煌，可是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她的世界已經無法回到昨日的平靜。
    她要回去。
    她要救他。
    港城·赤柱監獄
    這裏是關押港城最重量級罪犯的地方，高牆、電網、持槍的獄警，整個監獄的防備森嚴得像是一座孤立於塵世的堡壘，任何人被送進這裏，幾乎都意味著他的世界已經坍塌。
    探訪室的門緩緩打開，空氣裏彌漫著隱隱的消毒水氣息，還有一絲腐朽的潮濕味。程見微站在門口，指尖緊攥著手中的律師文件，深吸一口氣，緩緩邁入房間。
    房間中央，一張冰冷的桌子隔開了兩個世界。
    另一邊，麥鎬澄，她曾經最信任的好友，如今坐在那裏，身穿深藍色的囚服，雙手戴著手銬，手肘隨意地撐在桌麵上，臉上的疲憊清晰可見。
    他的下巴上有幾天沒刮的胡渣，眉宇間透著一抹疲憊，卻依舊挺直著脊背，目光在看見她的那一刻，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他勾了勾嘴角，嗓音低啞，卻帶著熟悉的調侃：“vivian，你終於來了。”
    程見微的胸口猛地一緊。
    她在新聞裏看到他被捕的畫麵時，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真正看見他被鐵鏈鎖住手腕，囚服包裹著他原本意氣風發的身影，她才意識到，她並沒有準備好麵對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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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指尖在桌下悄然收緊，努力壓抑著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平穩：“我剛下飛機，直接趕來了。”
    麥鎬澄微微一笑，眼神依舊鋒利，卻帶著一絲難掩的疲憊：“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你知道我一定會來。”她的聲音低沉，卻透著一股堅定。
    兩人對視了一秒，程見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拉開公文包，拿出幾份文件，語速極快地進入狀態：
    “聽著，heath，我們沒有時間浪費，我已經拿到了你的案件初步卷宗，這些是你的起訴書和警方的調查報告，現在我要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
    麥鎬澄低頭掃了一眼文件，嗤笑了一聲，靠在椅背上，表情玩味：“他們說我洗錢......”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輕蔑：“我倒想看看，我到底是怎麽洗的。”
    程見微死死盯著他，目光淩厲：“heath，現在不是諷刺的時候。”
    麥鎬澄微微眯起眼，看著她，沉默了幾秒，終於低低歎了口氣，嘴角的笑意斂去，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他們動手了。”他的嗓音低沉，像是透過玻璃滲入她的骨血。
    “誰？”
    “chs理事會。”
    程見微心頭一震，手指緩緩收緊，腦海裏飛快地理清思緒。
    chs長信基金會）是麥鎬澄一手參與創立的慈善基金，在亞洲資本市場有著龐大的資金流動能力，能夠左右無數家族財富的合法性。
    而現在，他們把麥鎬澄扔了出去，甚至親自指控他？
    “理事會十二個人，除了我，全都被帶去問話。”麥鎬澄低聲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裏滿是諷刺：
    “然後，他們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表示：他們對 chs資金流向毫不知情，一切財務操作都是我一個人負責的。”
    程見微的心髒猛然一縮，臉色陡然沉了下來。
    她明白過來，這不僅僅是一場金融犯罪指控——這是一次徹頭徹尾的、被精心策劃的“拋棄”行動。
    過去幾年，麥鎬澄的能力讓chs的資金運作體係維持得天衣無縫，而現在，一旦監管風暴席卷，理事會的所有人，選擇了一條最簡單的路：把所有罪名，全部推給麥鎬澄一個人。
    “所以，現在的指控是什麽？”麥鎬澄目光沉冷地看著她。
    程見微深吸一口氣，翻開文件，一字一句地念道：“跨境洗錢、非法資金流動、金融欺詐……以及——謀殺。”
    玻璃對麵的男人，終於露出了一絲微妙的神情變化，他挑眉，冷笑了一聲，仿佛聽到了某個天大的笑話。
    麥鎬澄冷冷地眯起眼，聲音低啞：“所以，我不僅是洗錢犯，還是殺人犯？”
    他抬起頭，看著她，嘴角的笑意冰冷至極，目光鋒利如刀：“vivian，你認識我這麽多年，你覺得我會做這種事？”
    程見微沒有絲毫猶豫，聲音堅定：“不會。”
    她的眼神直直地看進他的瞳孔：“但現在，陪審團不會管你會不會，他們隻會看證據，而這場指控，顯然已經有人精心設計了所有的證據鏈。”
    麥鎬澄沉默了，許久後，他緩緩歎了口氣，聲音低得像是沉進了這間冰冷的探訪室：“……他們想讓我死。”
    程見微的指尖微微發涼。
    她深知，如果麥鎬澄不翻案，最終的結果可能不僅僅是終身監禁——而是被徹底“處理”掉。
    她緩緩開口，聲音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heath，聽著，我們還有機會。我會替你組建最強的辯護團隊，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場審判徹底擊碎。”
    麥鎬澄緩緩抬起頭，目光幽深，看著她良久，最終，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看透了一切，卻仍然願意賭上一切。
    “vivian，既然你要打這場仗，我們一定要贏。”
    他們四目相對，在這間陰冷的探訪室裏，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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