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寫給我的弟弟,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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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安: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封信該寄往何處。
天堂?地獄?還是虛無?
如果人死後真的有去處,那你現在在哪裏?
死亡是否就是歸於沉默的黑暗,再無知覺、再無思考、再無存在?
睿安,你走了。
可世界並未停止運轉。
太陽依舊升起,維港的海水仍舊潮汐往複,機場航班準點起降,證券市場準時開盤,商業競爭照常,街頭巷尾的人們依然為生活奔忙。
一切都如往昔一般。
可是在我眼裏,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變了。
你在的日子裏,這個世界有一絲溫度,你離開後,我才真正意識到,原來所有的權力、金錢、榮耀……都不過是空殼,都是在虛無的海洋中苦苦掙紮的泡沫,短暫地閃爍,然後破滅,消失,連痕跡都不曾留下。
你知道嗎?我常常在想,我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你自小接受最精英的教育,周圍的人都期待著你成為某種“成功者”——財富的繼承人,權力的玩家,豪門的代表。可我知道,你從未真正被這些束縛。
你渴望自由,你熱愛哲學,你追求真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份、家族、財富,那些所謂的世俗榮耀,終究隻是某種社會結構下被人為定義的枷鎖。
但諷刺的是,正是這種枷鎖,最終將你鎖進了死亡。
我不明白,家庭是個體的港灣,還是個體的牢籠?個體是否可以脫離家庭,去追求真正屬於自己的意義?
你死後,我開始不斷地追問自己這些問題。我曾經以為,我們能決定自己的道路,能逃離那些被安排的命運,可是命運卻用最殘忍的方式告訴我:我們終究無法掙脫。
睿安,我一直記得你笑著對我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不是成為惡人,而是以為自己是善良的。你從來不相信絕對的純粹,在你眼裏,所有的“正義”都摻雜著“權力”,所有的“真理”都被“立場”汙染,所有的“善”都背負著“利益”。
可是你卻偏偏活得最純粹。你不願被家族定義,不願成為資本的傀儡,你選擇站在哲學與自由的一側,試圖以最本真的姿態,去感知這個世界。
可是,這個世界從來不屬於純粹的人。
真正存活下來的,從來都是懂得混合、擅長權衡的人,懂得在光明與黑暗之間行走,懂得在善惡之間平衡,懂得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妥協的人。而那些企圖保持純粹的人,往往都被世界撕碎,然後被遺忘。你就是這樣。
你太過純粹,以至於這個世界無法容納你。
你死後,我開始懷疑,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有什麽意義?
我們窮盡一生去奮鬥,去爭奪,去複仇,去贏得所謂的正義,可是最後呢?
如果死亡是一切的終結,那我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如果生命終將消亡,那我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我以為我替父親報了仇,我以為我讓世界看見了公正,我以為複仇之後,我們可以迎來新的生活——可是睿安,你卻死了。我用盡全力想要保護的人,最終卻還是撒手人寰。
如果你還在,你會不會嘲笑我,嘲笑我的執念,嘲笑我的愚蠢?
你會不會告訴我,生命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我們隻是以為自己在“創造意義”,但一切不過是徒勞?
你喜歡讀加繆的書,你說你最喜歡那句話:“人類唯一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就是自殺。”
如果生命沒有意義,我們為何不直接終結它?
可是睿安,我不甘心。
如果生命真的沒有意義,那我也要讓它“有意義”。
我要讓殺死你的人付出代價,我要讓這場悲劇被世人銘記,我要讓你的死亡成為改變世界的契機。
你會笑話我嗎?會覺得我像個無能狂怒的妄想者嗎?
我不斷問自己,當世界不再有你,我該如何繼續?
睿安,你知道嗎?當我站在你的棺木前,看著它被緩緩降入墓穴的那一刻,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我站在人群中,聽著悼詞,看著白色的花瓣飄落,看著何婉珺哭到幾乎窒息,看著何子硯老淚縱橫,看著所有人低著頭,沉默地送別。
可是我卻覺得,這一切都無比荒謬。
你在棺木裏,我在棺木外。可是誰又能說清,誰才是那個真正活著的人?
在我的世界裏,你死了。在你的世界裏,我也已經死了。我們的世界,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睿安,我該如何繼續?我該讓這場爭鬥永無止境,還是該放下?
你曾經問過我:“正義和複仇,真的沒有界限嗎?”
我沒有回答你。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曾經以為,複仇是正義的,因為它是受害者最後的武器。可是在你死後,我開始懷疑——複仇,真的帶來了正義嗎?
我懲罰了惡人,可是你卻死了。
如果正義的代價,是無辜之人的死亡,那麽這還是正義嗎?
如果複仇最終帶來的,是更深的痛苦,那麽複仇本身,究竟是為了誰?
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自己?
睿安,你如果還在,一定會笑著對我說:“姐,你終究還是輸了。”
是的,睿安,我輸了。可是我不甘心。
我還沒有看到最終的真相,我還沒有殺死最後的敵人,我還沒有讓世界記住你的名字。
所以,我不能停下。
哪怕走進地獄,我也要拉著那些人陪葬。
睿安,我不知道天堂是否存在,但如果存在,你能不能幫我看看,當我最終殺死所有仇人後,我的心,會不會真的好過一些?
你能不能告訴我,複仇的盡頭,究竟是什麽?
還是說,它不會有盡頭?
你的姐姐,麥雲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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