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鍾·星願傳媒法務辦公室
    文書打印的熱氣尚未散盡，natanc簽字筆，拇指摩挲筆杆，像在體會某種具象的力量流轉。
    對麵的律師打開文件夾，將合同緩緩推至桌麵中央。文件簡潔、冷靜、沒有廢話，正如這一筆交易本身。
    【enia&orvn 4股權轉讓協議】
    【條款已確認：市值溢價20，一次性現金結算。】
    【附加條款：即刻解除與郭氏集團簽署的一致行動人條款。】
    nathan沒有猶豫，落筆、簽名、封蓋，每一個動作都像外科醫生完成一場精準切除。就在那一瞬間，時間仿佛被切片。他將何家從一個聯盟中剝離，又將何婉珺從一場沉溺中拽出。
    “原來的何婉珺，會回來嗎？”助理在他身後低聲問，語氣有些不安。
    “回來？”nathan笑了笑，把文件收起，“她不會回來。”
    “但她會走出去。”他頓了頓，“帶著鏡頭，也帶著憤怒。”
    他起身走向窗前，玻璃映出他瘦削高挺的臉，眼中不帶溫度。維港的燈光在玻璃上碎成點點星屑，如浮在水麵的金屬粉塵。
    他輕聲說出一句話，幾乎無人能聽清：“她也許不會複出，但她會自我救贖。”
    遠處聖約翰座堂的舊鍾樓，不知為何，此時忽然響起一聲鍾鳴。孤獨、冷硬、仿佛從死者的世界穿透而來。
    而棋盤，已經悄然改寫。
    九龍·文化創意產業園
    天色剛剛擦亮，現場卻早已人滿為患。starvision星願傳媒將整片園區布置成戛納級別的開幕式場地，紅毯從中央舞台一路鋪開，圍欄之外，數十家財經與文娛媒體正架設長焦鏡頭，直播連線信號密密麻麻地交織在空中。
    “starvision今年最大項目！”
    “《eternity·永恒》的女主角會是誰？”
    “消失的何婉珺會出現嗎？”
    記者們彼此擠壓，捕捉著每一絲異動。有人低聲念稿，有人雙手敲擊ipad，還有人盯著來賓名單交頭接耳。他們早已習慣資本包裝下的虛假繁榮，卻也明白，今天這一場，是“資本轉向真實”的一種象征。
    清晨八點整，攝影區忽然沸騰。一輛漆黑色勞斯萊斯緩緩駛入現場，緩衝減速至完美角度停穩。車門被身穿黑西裝的助理緩緩打開。
    何婉珺出現了。
    她身穿一襲猩紅色斜肩禮服，高開叉裙擺如同利刃切割空氣，步伐平穩，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分秒計算的節奏上。禮服下擺在她身後拖曳出濃烈的視覺軌跡，像是一道血線，一道審判，一道宣言。
    閃光燈炸裂，數百台快門幾乎在同一時刻釋放。她仿佛與所有目光相對，卻又什麽都看不見。
    妝容無懈可擊，眼影選用了石墨灰調，勾勒出她眼眸深處的絕望感，而嘴唇那一抹幾乎冷到紫的紅，是劇組化妝指導親自從德累斯頓古典畫作中汲取靈感定下的唯一色號。
    鏡頭中的她，無比美麗。鏡頭外的她，卻空洞如一具陶瓷雕像。
    她站定，對著媒體微笑。不是那種自然的燦爛，而是精確到每一塊顴骨肌肉運動幅度的職業笑容。
    “歡迎回來！”
    “何小姐，此番複出是不是有新突破？”
    “你會飾演怎樣的角色？”
    “可以談談私生活嗎？你狀態看起來非常好。”
    她隻是輕輕點頭，任由記者在歡呼中自行構建劇本。她隻說了一句：“感謝大家，我很榮幸參與《eternity·永恒》這部作品。”
    短短幾字，如公文般平穩。
    舞台一側，nathan站在人群後方，視線落在她身上，目光深不可測。他知道這一身紅裙的分量，它不是設計，而是一種存在權的奪回。
    這條裙子，是enia&orvn 2028秋季未發布高定係列親自為她修改定版。原本是為ceine張曦蕾量身定做的，而如今成了她的“遺衣傳承”。
    ceine張曦蕾的隕落入獄，是郭家的沉默，是媒體的背叛，也是這個行業對“女性失敗者”的無情懲罰。
    而今天，這紅裙不再屬於被審判的人。它屬於複活者。
    何婉珺正被工作人員引至中央台階。她踩在紅毯上，麵前是巨幅電影ogo，“eternity·永恒”幾個字在日光下泛出鋒利的金屬光澤。
    她仰頭，看了看那個字。
    “永恒？”她忽然感覺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的手、自己的眼睛都已不再受控。鎂光燈、掌聲、鏡頭、工作人員的口號聲交織成一場高頻混響。
    一瞬間，她記不起自己是誰了。她是何婉珺？是電影的女主角？是喪偶的寡婦？是何家的女兒？還是星願傳媒的公關奇跡？
    她分不清。
    “ready？”攝影導演低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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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點頭。紅毯的最後一步，她站定。
    閃光燈照在她臉上，那一秒鍾，她恍惚看到鏡頭裏的自己，笑容完美，眼神荒蕪。
    她心裏忽然浮現一句話：“如果我演得足夠好，也許就能活下去。”
    鎂光燈一瞬間全亮。掌聲響起。舞台上的紅裙女子，對著全場鞠了一躬。
    這一刻，她早已不知哪裏是戲，哪裏是真。
    舞台燈光暗下三秒，隨後緩緩升起。
    nathan roth走上台的那一刻，台下記者幾乎齊刷刷調整了焦距。他的西裝是深墨藍，襯衫是不帶任何花紋的骨白色，領口微開，沒有佩戴領帶。他不需要任何裝飾，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風格。
    他站在話筒前，聲音不高，但清晰、幹淨，直擊人心。
    “各位早上好。”一句開場，便讓會場靜若無聲。
    “我很榮幸，以starvision董事局主席的身份，向各位介紹我們2030年度最具戰略意義的項目：《eternity·永恒》。”
    他停頓片刻，目光掃過台下。
    “這是一次特殊的投資決定。我們投入的不隻是預算，不隻是宣傳資源，不隻是資本。我們投注的是一種立場。”他抬起眼睛，聲音緩慢而鋒利。
    “《eternity·永恒》是一個關於女性、命運與生存權的敘事實驗。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商業作品，它更像一麵鏡子，映照著我們這個時代賦予女性的壓力、期望、以及被剝奪的空間。”
    有人在記者席悄悄低聲：“這是他在回應之前的張曦蕾事件嗎？”
    nathan沒有點明，也沒有回避。他隻是往前一步，繼續道：“我始終認為，敘事的主權，不應由算法定義，不應由市值決定，不應由任何在危機中轉身離場的‘盟友’主導。”
    話音落地，全場一陣無聲的躁動。
    這句“在危機中轉身離場”，無異於一記精準暗諷。全港的財經與文娛記者都知道他在說什麽——
    兩年前，郭家，在張曦蕾被逮捕後48小時內馬上召開新聞發布會，高調宣布：“orvn品牌與張曦蕾女士之間無長期雇傭或協議性股權安排，個別高管行為與郭氏家族的立場無關。”
    一句切割，將十年感情、一段合作、一個品牌，一刀兩斷。
    nathan的目光掠過台下，像刀鋒般掃過所有人的臉。他嘴角輕輕一翹，像是一種慣性的勝利信號。
    “《eternity·永恒》，將是一場紀念，也是一場挑戰。”
    說完，他輕輕點頭，退場。
    掌聲不高，卻極其集中。
    隨後登台的是鄺家的小女兒鄺婉翎。她身穿極簡黑色西裝，發髻高挽，眉眼間透著極強的控製力。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女性創作者”，更像是一個極冷靜的敘事建構者。
    “我知道大家都關心這部電影到底講什麽。”她開場不卑不亢，聲音微啞但精準。
    “《eternity·永恒》講述的是一個女人被命運摧毀一切之後，還能保留什麽。”
    “愛情？信仰？還是僅僅是活下去的一口氣？”
    全場沉默，她繼續。
    “我隻想說一句：這是一個關於‘存在權’的故事，每一個活下來的女性，都不是因為幸運，她們是拚死掙脫出來的存在。”
    掌聲響起，比剛才更響。記者提問環節開啟。
    “請問nathan roth先生，您剛才提到‘在危機中轉身離場的盟友’，是否是指orvn創始人郭雋西的前女友張曦蕾？”
    nathan看著台下，微笑，沒有正麵否認：“我們正在評估，哪些合作是真正的共同體，哪些隻是臨時的風險對衝，不排除未來會有更清晰的邊界劃分。”
    這句話，像是一封審判書。
    第二位記者：“鄺女士，請問您怎麽看待女主角人選何婉珺，她過去幾個月處於輿論與情感的雙重漩渦中，這是否影響角色塑造？”
    鄺婉翎隻是看了一眼遠處站在燈光下的紅裙女人，淡淡回應：“她不是來演戲的，她是來詮釋自我的。”
    最後一位記者提出了敏感問題：“roth先生，請問，張曦蕾事件是否對本片的投資有一定影響？”
    場麵頓時凝滯。
    nathan麵無表情，淡淡說：“我們不會拿任何殘酷的既定事實做話題營銷。”
    記者低頭記下，沒人再敢繼續追問。話筒歸位，舞台燈光緩緩熄滅。
    何婉珺站在後台，靜靜聽完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是台上的主角，還是舞台下的投影。她隻是緩緩閉上眼睛，心裏反複默念：
    “不是演戲，是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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