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apita總部大樓
    下午三點整，vertex總部會議室裏，三麵玻璃落地窗光線極足，冷白如手術台。桌麵為熏灰橡木，中央嵌有細密電容觸點，所有座椅都可實時同步資料、圖表、語音命令。空氣裏有新鮮削木的氣息，像剛鋪開但尚未上漆的棋盤。
    黎昊哲提前十分鍾入場，坐在正中ceo席，黑襯衫袖口未扣，眉目疲憊但沉穩。他看著桌麵的智能終端，無意與任何人說話，也沒打算先開場。
    第一個進入的是eudora霍令儀。她一身dior黑色緞麵西裝，內襯藏金絲線，胸前一枚琺琅蝶形古董胸針，在光下反出深藍冷澤。她步伐極輕，沒和黎昊哲打招呼，徑直坐入左側席位，動作安靜得像圖像剪貼。
        七名董事會成員陸續入座，最後才是林紹謙。他西裝筆挺，戴著墨金框眼鏡，步入時刻意揚起聲音：“下午好，諸位。”
    沒人回應。
    他落座時笑了笑，主動朝eudora點頭：“霍小姐，很高興再見麵。”
    eudora回以一個極淺的笑意，聲音柔得像冬天的絨線手套：“林先生，希望這次我們是友好會麵。”
    林紹謙尷尬一笑，低聲：“那次是我犯傻，這次……不會了。”
    黎昊哲抬眼，輕聲：“我們開始吧。”
    他點開控製端，會議室屏幕浮現三個關鍵詞：“資金配置周期、項目發布節點、合規監控提案”。這是他精心準備的“結構中性化議程”，避免任何敏感詞，同時繞過過度透明，也盡量不讓任何一個派係有過分話語空間。
    他展開第一項——“資金配置圖表”，一份清晰但“切割過”的投資路線圖。
    話沒說三句，eudora忽然插話：“黎總，這套配置圖是否考慮了我們提過的‘雙軌披露機製’？資金流動一軌用於財務歸檔，一軌用於智能合規鏈路鎖定，便於董事會隨時取樣追蹤。”
        黎昊哲表情沒變，淡淡道：“我理解，但我們在架構上已有多重加密保護，不希望讓董事會機製侵入交易戰術層。”
    林紹謙忽然笑著插話：“其實我覺得披露係統挺好，這樣——我們這些‘新股東’也能有更多的參與感。”
    他抿了一口咖啡，看向eudora：“霍小姐不就說過，‘透明是信任的副產品’？”
    eudora看著他，眼神幾乎像在欣賞一隻滑稽跳舞的鸚鵡：“我當然說過，但那句話的後半句，林先生大概沒記住。”
    林紹謙一怔：“哪半句？”
    eudora溫柔笑道：“副產品不是主因，不值得你拿它來談理想。”
        黎昊哲低頭，輕敲桌麵。他本想“中立”，但現在根本沒有中立的空間。
    會議接近尾聲，氣氛壓得更沉。
    屏幕上浮現最後一條：【全票通過：合規動態監測提案｜數據追蹤結構2.1版本建立】。
    黎昊哲簽字時，指尖有一絲顫意。他從未想到自己創立的結構，會被董事會用“合規名義”反向構建出一個觀察係統。他以為他是棋手，但他忽略了一點，真正的棋手，從不會坐在台前。
    會議結束，eudora走在前方，鄺允墨半步靠後，二人腳步極輕，仿佛不是離開會議，而是在一場捕獵後清理現場。
    夜幕徹底落下，vertex大廈燈光熄至一半，僅存高層留有會議餘光。空氣仿佛恢複清淨，唯有那些沒被說出的信息，依然停留在房間裏不肯散去。
    林紹謙故作鎮靜地留下來，站在咖啡台邊，手裏捧著一杯美式，卻連喝三口都未嚐出味道。他的眼神盯著投影幕已經熄滅的那一側，像是在幻想自己未來將如何參與更多決策。
    此刻，他的思維快感是真實的，錯覺也是真實的。他自以為，這是他真正開始成為“關鍵玩家”的夜晚。
    “林紹謙還在台上演。”鄺允墨輕聲說。
    eudora淡淡道：“他是燈光，不是演員。我們把他擺進去，不是為了讓他扮演，是為了讓黎昊哲被照得更亮。”
    鄺允墨點頭，將文件輕輕合起：“黎昊哲的信號數據，這一周已被係統標注四次，他開始出現路徑規避傾向。”
    eudora輕笑：“說明他察覺到什麽，但還不知道誰在布局。”
    他們走入電梯，門閉合前，最後一眼看到林紹謙在玻璃牆邊自拍，背景是“vertex”發光ogo。
    當晚，vertex總部天台露台會議區內，霧氣沉得極低，城市燈光浮在下方像一片病態海洋。露台上隻留一圈智能防風燈光，幾名核心管理層圍坐在透明防風屏內，桌上攤著剛打印出的“董事會提案後修正指令”文件。
    黎昊哲在黑襯衫外披了風衣，神色比白天更冷靜，甚至近乎平和。他左手持筆，右手翻閱文檔，語氣溫緩：
    “我們不否認董事會設立監測接口的合理性，但為了避免數據流脫離控製，我們內部將建立‘戰略分析小組’，所有涉及高敏感投資項目的資金路徑，必須先經該小組複審。複審不拒絕追蹤，隻延遲窗口。”
    副總裁輕聲問：“董事會不會提出反對意見？”
    黎昊哲語氣不變：“我會讓他們看到控製權仍在‘被共管’。這不是對抗，而是協商。”
    這就是他一貫擅長的技巧——“中性語態維穩法”：不激怒、不斷言、不給界限，卻步步搶回結構邊界。
    他仍相信，局還在他手裏。
    會議結束後，他獨自回到ceo室，撥通了eudora的私人通話。信號穩定，對麵幾秒後接起。
    “黎總。”eudora語調如常。
    他沒廢話：“霍小姐，今天的提案，我理解你和鄺先生的擔心。我會配合，但我希望，這事不會演變成結構性的信任危機。我一直是——資金最透明的那類操盤者。”
    eudora沉默了兩秒：“你當然透明。你比其他人都聰明，也都幹淨。但聰明和幹淨之間，有一個問題。”
    黎昊哲挑眉：“什麽問題？”
    eudora聲音極輕：“幹淨，怕別人髒你。聰明，怕你以為自己永遠看得清。”
    黎昊哲一瞬間靜默。他想回應，但話沒出口，對方已經結束了通話。他坐在椅中，盯著落地窗外那片天幕，指尖輕敲桌麵，像習慣性地尋求節奏穩定。
    他以為，他還在分配節奏。但他不知道，他每一通電話、每一次回避“追蹤端口”的處理建議、每一次技術細節模糊化處理，都被sart ai的實時語言行為模型記錄，並標注為“結構風險躲避傾向”標簽。
        eudora淡淡一笑：“他篤定他能讓別人‘相信’，那就夠了。我們要的不是他停下腳步，而是他一直動，在我們打開的窗口裏動。”
    鄺允墨喝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他還沒發現自己是訓練樣本。”
    eudora語氣平靜：“沒關係。最好的獵物——都是在走進籠子後還以為自己是獵人。”
    另一端，黎昊哲接到妹妹黎芮涵的來電，他聲音低沉：“vaeria。”
    黎芮涵語氣輕快：“哥，今天的董事會怎麽樣？有沒有人給你難堪？”
    黎昊哲靠在落地窗前，望著遠方燈海：“沒有。反而……更順利了。資金接近滿額，結構完整，連東寧五大家族內的資金都肯進場了。”
    電話那端安靜一瞬，黎芮涵輕笑一聲：“那我是不是該恭喜你？又多了一條命。”
    他沒聽懂這句話，輕輕皺眉：“什麽意思？”
    她語調平靜：“沒什麽意思。你總該知道，我們這種人活在局裏，哪有什麽真正的盟友，隻有——誰是最後一個留下來收下籌碼的贏家。”
    林紹謙站在vertex大廈的窗前，自我陶醉地望著整片金融區的夜色，低聲對自己說：“港城這些人，以為我還是那個玩牌輸掉一層寫字樓的東寧富少？”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早已被係統標記為“低能動性信號放大器”。他想成為玩家，係統隻當他是觸發器。
    真正的遊戲，還沒開始。但捕獵，已完成索敵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