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片周邊的空白，即抑菌圈何時出現，宋昭月心中亦無定數。
    與其在此枯等，不如先回望舒舍。
    待到晚些時候，裴明緒便要從前殿歸來，若是見她不在望舒舍，定會念叨不休，要她保重身子、多多歇息。
    如今她月份漸大，裴明緒也越發緊張，生怕她累著了。
    今日，景仲華已然親手操作了一遍青黴素的製備流程。
    即便此次實驗失敗，，他亦知曉該如何重複操作。
    製備的每一步原理，她都已盡可能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解釋清楚。
    至於更深奧的玄機，她亦是力不從心。
    畢竟，她並非精通現代醫學的醫生，隻是道聽途說，略知一二罷了。
    如今能做到這一步，已是盡力。
    剩下的，便隻能依靠景仲華和趙夢澤二人了。
    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她能做的，也僅止於此了。
    想到此處，宋昭月道：“景先生，接下來的觀察便交由你與趙先生了。”
    景仲華和趙夢澤齊聲應道：“娘娘放心，我等定當仔細觀察，一旦有了消息，便即刻派人告知娘娘。”
    “如此，有勞二位了。”
    宋昭月微微點頭，轉身帶人離去。
    待回到望舒舍，宋昭月剛換了一身衣裳，在榻上坐下，不擼便奔了過來，蹭著她的裙擺撒嬌。
    宋昭月拿著逗貓的細棍逗弄著不擼，吩咐道：“白瑾，差人將那套蒸餾器送去藥廬，且你再跑一趟，教景先生和趙先生如何使用。”
    白瑾屈膝應道：“是，娘娘。”
    裴明緒一踏進望舒舍正房，便見不擼扭動著圓滾滾的身子，粉嫩的爪子上下撲騰著細棍。
    不擼靈巧地撲著細棍，時不時發出軟糯的喵嗚聲，在宋昭月身邊繞來繞去，像一團蓬鬆的雪球。
    宋昭月被它逗得眉眼含笑，喜笑顏開，宛如春日盛開的花朵般明豔動人。
    不擼似乎察覺到裴明緒的到來，毛茸茸的小腦袋一歪，碧綠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隨即又投入到與細棍的戰鬥中。
    宋昭月瞧見裴明緒，眉眼彎彎，喚了一聲：“殿下。”
    聲音清脆悅耳，恰似山間清泉流淌，又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仿若輕羽撩撥心弦。
    裴明緒嘴角含笑，快步走過去，在宋昭月身旁緩緩坐下，長臂一伸，順勢將她輕柔地攬入懷中。
    刹那間一股淡淡的幽香縈繞鼻尖，是宋昭月身上特有的馨香，讓他感到安心和舒適，所有疲憊都在此刻消散。
    “今日身子可有不適？孩子可乖？”
    裴明緒關切地問道，大手輕輕覆在宋昭月的腹部，動作輕柔無比，似在感受著那腹中孕育著的新生命。
    “孩子今日很乖，沒怎麽鬧騰。”宋昭月柔聲答道，將頭輕輕靠在裴明緒的肩上。
    “妾身今日去了藥廬一趟。”她微微咬唇，語氣略微遲疑，還是補充道。
    與其等著裴明緒問，倒不如主動交代。
    畢竟在燕王府裏，但凡他上心之事，即便他不問，福順也會及時稟報，因此他定然已知曉她今日去了藥廬。
    裴明緒聞言，伸手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青絲，低聲問道：“聽聞營造司將你要的蒸餾器送來了？”
    宋昭月輕輕點頭：“東西做得不錯，已經成功提取了蒸餾水。”
    她抬眼看著裴明緒，眸中閃著興奮的光芒：“今日去藥廬，看著景先生製備了青黴素。”
    “青黴素？”裴明緒略一挑眉，重複了一遍這個新奇的名稱。
    “是，今日同兩位先生商議後，覺得此藥便叫青黴素。”宋昭月解釋道，“如今已經實驗了一遍，現在正在檢測藥效，等結果呢。”
    裴明緒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模樣，嘴角也勾起一抹寵溺的笑意。
    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接下來你就安心等兩位先生的好消息吧。”
    “缺什麽，讓他們隻管找福順。”
    “嗯！”宋昭月輕聲應下。
    翌日，宋昭月便收到藥廬傳來的消息，說是青黴素的藥效檢測已有結果。
    她匆匆換了身衣裳，便人往藥廬趕去。
    待宋昭月趕到藥廬時，景仲華和趙夢澤正全神貫注地對著培養皿仔細端詳。
    二人麵上皆是難掩的驚喜，仿若孩童得了珍玩一般。
    ““娘娘，您瞧！”景仲華聲音微顫，難抑激動。
    宋昭月湊近一看，隻見所有的培養基中都出現了清晰可辨的抑菌圈。
    紙片周圍的抑菌圈，像一圈守護的光環，將細菌阻隔在外。
    見此情形，宋昭月心中一直懸著的大石終於落地。
    成了！
    這無疑表明，這法子，是對的！
    她昭月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激動。
    眼下，青黴素的初步實驗雖已成功，但這不過是萬裏長征邁出的第一步罷了。
    接下來，還有更為重要的使命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她目光凝重，看向景仲華和趙夢澤，鄭重其事地說道：“二位先生需知，這青黴素若是在生產過程中遭受汙染，便會從救命的良藥搖身一變，成為害人的毒藥。”
    “所以，當下最為緊要之事，便是將製備工藝進一步細化並穩定下來，盡最大可能提升青黴素的純度、穩定性與安全性。”
    景仲華和趙夢澤對視一眼，皆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娘娘所言極是。”
    其實，他們此前還準備了其他的膿水培養皿，也放入了浸泡傷藥的紙片，然而卻並未出現如此顯著的空白。
    他們雖然不懂原理，但隱隱約約也能猜到，這青黴素對於傷口化膿之症確有非凡的奇效。
    宋昭月繼而又詳細提及了自己所想到的穩定工藝的具體細節，以及後續檢測藥品合格與否的方法。
    景仲華一一記下。
    其間，若遇到不甚理解之處，景仲華和趙夢澤便即刻指出，宋昭月則絞盡腦汁解釋，若實在無法闡釋清楚，便坦誠相告自己也不知其中緣由。
    待從藥廬出來，宋昭月隻覺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
    方才景仲華和趙夢澤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與之前相比，著實有著天壤之別。
    如今見他們對這青黴素之事真正上了心，宋昭月便覺甚是欣慰，此後研製之事，便可以放心交由他們了。
    她該安心養胎，等著肚子裏的調皮蛋卸貨了。
    宋昭月開始安心窩在望舒舍養胎，也鮮少再往前殿而去。
    她在望舒舍一片歲月靜好，前殿書房內卻氣氛壓抑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