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舍，宋昭月抱著珩兒，手中一根細長的逗貓棒，頂端綴著彩色的羽毛，輕輕搖晃。
    不擼，賣力地跳動著，撲騰著圓滾滾的小身子，笨拙地撲向羽毛，每一次都撲空，卻樂此不疲。
    珩兒被逗得咯咯直笑，手舞足蹈。
    裴明緒踏入屋內，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幅溫馨的畫麵：胖貓逗弄稚子，母子二人其樂融融。
    不擼瞧見裴明緒，瞬間舍了羽毛，邁著毛茸茸的小短腿，顛顛地跑到他腳邊，親昵地蹭著他的靴子，撒嬌賣乖。
    裴明緒在榻上坐定，自宋昭月懷裏接過珩兒，順勢拿過逗貓棒，撥弄了一下仍舊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的不擼。
    “月兒，如今春日漸暖，不擼掉毛厲害，讓侍女們勤些給它梳毛，莫讓貓毛亂飛，嗆著珩兒。”
    宋昭月輕笑一聲：“殿下放心，不擼現今一日裏，不知要被綠珠她們梳理多少回。方才放它進屋前，綠珠還特意梳了一遍。”
    裴明緒低頭看著懷中咯咯笑著的珩兒，眼中滿是慈愛。
    “如此甚好。”
    宋昭月俯身擼了一把不擼，不擼得了她的撫摸，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蓬鬆的尾巴輕輕搖晃，一派愜意。
    珩兒出生後，不擼便被挪去了西廂角房，如今珩兒大了些，才又讓它進屋來。
    裴明緒陪著珩兒玩耍，逗得小家夥咯咯直笑。
    玩了一會後，珩兒漸漸失去了玩耍的興致，笑聲變成了哼哼唧唧，小身子扭來扭去。
    宋昭月見狀，瞬時明了：“殿下，珩兒這是餓了。”
    她忙喚奶娘和白瑾：“抱珩兒下去喂奶。”
    奶娘和白瑾躬身應是，白瑾小心地從裴明緒手中接過珩兒，退了下去。
    宋昭月起身，用溫水淨了手，而後走到桌邊，提起紫砂壺，給裴明緒斟了一杯熱茶。
    茶香嫋嫋，氤氳在空氣中。
    宋昭月將茶杯遞給裴明緒，柔聲問道：“殿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她早留意到，裴明緒剛進屋時，眉頭就微微蹙著。
    裴明緒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眉宇間仍舊帶著一絲愁緒。
    他放下茶杯，歎了口氣。
    “乃兵器甲胄之事。”
    “燕雲山中所屯兵馬，缺甲胄兵器。而我手中鐵匠不足，打造出來的兵器甲胄遠遠不夠。”
    “月兒，先前在營造司，你提及的標準化部件尺寸……”他看向宋昭月，“我在想，可否將此法用於兵器甲胄的打造上，提高效率，多造些甲胄兵器。”
    宋昭月略作思忖：“理當可行。”
    “隻是……”她秀眉微蹙，“即便部件標準化，鍛造仍需鐵匠一錘一錘敲打，速度終有限。”
    “想要快速提高，還得另想辦法。”
    她抬眸看向裴明緒：“殿下可否將甲胄圖紙給妾身瞧瞧？”
    “好，我這邊讓福順取來。”
    裴明緒當即喚來福順。
    “去前殿書房，將軍中甲胄圖紙取來。”
    福順領命，疾步而去。
    窗外，春日暖陽透過窗欞灑入，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福順很快便回來了，手中捧著一卷圖紙。
    他恭敬地將圖紙呈給裴明緒。
    裴明緒接過圖紙，展開後遞給宋昭月。
    “月兒，你看看。”
    宋昭月接過圖紙，細細查看起來。
    圖紙上，盔甲的各個部件繪製得十分詳盡，線條流暢，結構複雜。
    她纖細的手指沿著圖紙上的各個部件滑動，目光專注。
    裴明緒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眼中帶著一絲期待。
    半晌，宋昭月抬起頭，看向裴明緒。
    “殿下，這盔甲的樣式，可否做些修改？”
    裴明緒微微一愣，“修改？做怎樣的修改？”
    宋昭月指著圖紙上的胸甲之處。
    “將胸甲做成兩塊，左胸，右胸各一片。”
    又指向背甲。
    “背甲也亦分作兩塊，分上下兩塊。”
    “這些甲片，用鐵環相連，製成胸甲和背甲。”
    宋昭月繼續說道。
    “下甲則做前後左右四塊，每塊由鐵片相連而成。此四塊下甲，亦以鐵環相連。”
    她又指著臂甲和護喉的部分。
    “臂甲也是由鐵片相連而成。護喉也用小一些的鐵片相連製成。”
    宋昭月一口氣說完，目光灼灼地望著裴明緒，眼裏滿是期待。
    裴明緒眉頭蹙了起來。
    “如此，這全套鐵甲皆由鐵片製成，鐵匠打造鐵片，很是費事。”
    宋昭月嫣然一笑。
    “殿下，這鐵片，不需要工匠打造。”
    “而是用水力。”
    裴明緒疑惑地看向她，“水力？”
    宋昭月解釋道：殿下可曾見南方水車？那水車借水力，將河水運到農田裏。”
    “我們也可以用水力來打造鐵片。利用水力捶打鐵片，可以十二個時辰不停歇。”
    “再將鐵片組裝，最後將不同鐵甲部位組裝。”
    “這樣，一套鐵甲便做完了，不需要鐵匠一錘一錘打造。”
    裴明緒聽著，眼中漸漸亮起光芒。
    這確實是一個好方法！
    可以大大提高打造鐵甲的效率！
    但他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
    “如何利用水力？”
    宋昭月自信道：“妾身曾在雜書上見過南方水車的圖。妾身試試畫一個圖紙出來。”
    窗外，暖陽更盛，照耀在宋昭月的臉上，更顯得她容光煥發。
    裴明緒看著宋昭月，眼中滿是讚賞和柔情。
    月兒，總能給他帶來驚喜。
    翌日，宋昭月鑽進書房，鋪開雪白的宣紙，研好墨，提筆便開始繪製圖紙。
    前世讀書時，閨蜜研究過古代水力應用的課題。那時，她陪著閨蜜一起查閱資料。
    她還興趣盎然地設計了一座用水力舂米的水力磨坊。
    皆是利用水力來捶打，而今隻需將舂米的水力磨坊稍加改動，便可用於捶打鐵片。
    宋昭月邊回憶邊畫，漸漸的複雜的結構圖在她筆下逐漸成形。
    水車推動輪轂，帶動齒輪旋轉，齒輪旋轉則帶動兩個鐵樁在滑輪上上下運動。
    將燒紅的鐵胚放置於鐵樁下方。
    鐵樁每一次落下，便能捶打鐵胚，如此反複，鐵胚須臾間便可捶成鐵片。
    鐵片淬火後，被移至特製的模具上，由另一組水力驅動的鐵衝頭衝壓成型各種尺寸的，接著轉移到下一組水力驅動的鐵衝頭處進行打孔。
    接下來便可由學徒們將成型並打孔的鐵片剪去多餘部分，接著仔細打磨，去除毛刺。
    最後，將不同形狀的鐵片按照盔甲各部位的需要，用鐵環絞接起來，再次打磨修整，直至光滑平整。
    最後，將這些盔甲各部位組裝起來，一套完整的鐵甲便打造完成了。
    頭盔的製作則更為簡便，隻需將鐵片放在模具上衝壓成型，再進行打磨即可。
    整個過程，無需經驗豐富的鐵匠，學徒或者普通人都可以完成。
    宋昭月放下筆，看著完成的圖紙，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套水力裝置，不僅能大大提高盔甲的生產效率，還能減少對熟練鐵匠的依賴。
    接下來便是交給裴明緒，讓他好生選址建造工紡了。
    畢竟私造甲胄，是視同謀反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