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月未察覺裴明緒的異樣，順著他的話說道：“殿下，你有所不知，那改進後的紡車當真小巧許多，竟一次能紡三根紗！”
    她眉眼間帶著一絲欣喜：“若是能推廣開來，定能造福萬千百姓。”
    裴明緒讚同地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這陳氏不愧是慧織巧手，此次定要好好嘉獎一番。”
    “妾身亦是這般覺著，陳夫人著實心靈手巧。”宋昭月掩唇輕笑，“世人常說女子不如男，瞧瞧陳夫人此舉，可是結結實實地打了那些迂腐之人的臉，讓他們知曉女子亦有不輸男兒的才情與智慧。”
    “哼，那些口口聲聲言女子不如男的，皆是目光短淺的庸人。”裴明緒語氣篤定，“月兒這般聰慧過人，這羊毛紡織業從無到有，一步步走來，可都是月兒的功勞。若無月兒，哪有今日這般蓬勃之象。”
    宋昭月聞言，心中一暖。
    “還有那營造司改進紡車一事，亦是月兒居功至偉。”裴明緒補充道，語氣中帶著驕傲。
    他頓了頓，神色變得認真起來，握住宋昭月的手，“隻是當下，月兒的這些功勞，尚不能公之於眾。”
    “下半年便要回京，我擔心這些若是傳揚出去，定會引來太子和秦王等人對你的格外留意，屆時對你不利。”
    宋昭月輕輕點頭，心中自是了然。
    回京之後，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明爭暗鬥，稍有不慎，便會卷入旋渦之中。
    “待大局已定，我我定會將原本屬於月兒你的功勞與榮耀，毫無保留地都還給月兒。”裴明緒緊緊握住宋昭月的手，鄭重其事地許下承諾。
    宋昭月回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熾熱的溫度，心下動容。
    這些虛名於她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物，有固然好，沒有也無妨。
    何況眼下，她也不想太過引人注目，隻想悶聲發財。
    回京之後，她已暗自打算，裝作一個因姿色得寵的無腦膽小後宅女子，安穩混到離京之日。
    “殿下不必介懷，妾身並不在意這些虛名。”宋昭月柔聲說道，“最要緊的，還是殿下的事。隻要殿下一切順遂，妾身便心滿意足了。”
    裴明緒聞言，心中愈發感動和憐惜，伸手將她擁入懷中，“月兒如此深明大義，我真是……”
    他心中明了，月兒是為了他才甘願這般自藏鋒芒。
    ......
    裴明辰從宮中出來，抬腳上了馬車，車簾放下，隔絕了車外的種種視線
    他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心中怒火翻湧。
    父皇對他，就像春日裏乍暖還寒的天氣，時而溫暖，給予他一絲希冀；時而冰冷，讓他從心底泛起涼意。
    這般反複無常，實在令他難以捉摸。
    去歲年末，皇後重掌，彼時他告訴自己，父皇讓皇後重出坤寧宮，不過是為了新年各種大典需要皇後出麵，是為了皇家顏麵。
    可如今雲貴妃竟又重獲聖寵，被他打壓下去的秦王也跟著鹹魚翻身，這般變故，叫他如何能平心靜氣，說服自己坦然接受？
    馬車轆轆，行至魏王府。裴明辰仿若一陣疾風，徑直衝入書房。
    “砰——”
    一聲巨響，桌上的文房四寶被他怒不可遏地盡數掃落於地。
    墨汁四濺，宣紙飄落，如同他此刻紛亂的心緒。
    他滿心憤懣，本欲尋舅舅元朗前來商議對策，可念頭剛起，便又想起舅舅早已被父皇派出京辦差。
    一時間，滿心的無助與憋屈湧上心頭。
    良久，裴明辰緩緩深吸一口氣，極力壓下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
    “來人，收拾書房。”
    他話音剛落，太監們魚貫而入，個個低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將書房收拾妥當。
    “將最新的情報呈上來。”
    片刻後，探子送來的情報也快速擺在他麵前。
    裴明辰整了整衣衫，端坐在書案後，拿起密函，一目十行地瀏覽著。
    當看到燕王府以瑾側妃的名義懸賞改進紡紗機的消息時，他劍眉微蹙。
    那瑾側妃宋氏，出身不過是安陽侯府的庶女，雖誕下燕王長子，承蒙燕王求來一個封號，可終究身份低微。
    況且，燕王妃已於去歲同燕王和離，這般局勢之下，燕王如今以宋氏名義懸賞，此舉究竟意欲何為？
    是想借此造勢，進而將宋氏扶正？成國公府又怎會輕易應允？
    成國公府會答應嗎？
    燕王手握重兵，無疑是各方勢力競相拉攏的香餑餑。
    太子對燕王又想拉攏又是忌憚，可手段粗劣笨拙，生生將本站在陣營的燕王推開。如今追悔莫及，正絞盡腦汁想要修複關係。
    而秦王，自始至終從未放棄過拉攏燕王的念頭，一直虎視眈眈。
    裴明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眼裏閃過算計。
    此事倒是個絕佳契機，他倒是可以利用此事，既可賣燕王一個人情，又能趁機離間燕王與太子，乃至秦王之間的關係，一石三鳥，何樂而不為？
    再者，安陽侯府早已勢微沒落，安陽侯在朝中說不上話。
    燕王妃出身這般侯府，總好過燕王與朝中位高權重的重臣勳貴聯姻。
    “來人。”
    “殿下有何吩咐？”侍衛聞聲而入，躬身垂首，畢恭畢敬地應道。
    “派人去細細查查成國公府適齡可婚嫁的小姐，同時給我緊緊盯著成國公府的動靜。”
    裴明辰嘴角那抹冷笑愈發明顯。
    五弟啊五弟，你這一步棋，走得可不夠穩妥。不過無妨，這做哥哥的，自當助你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