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0 章 見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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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祖父這就帶你射箭。”景熙帝笑容滿麵,眼中滿是慈愛,柔聲道,“珩兒,仔細瞧好了,咱們今兒個要射的,便是前麵正中央那個金球。”
珩兒順著景熙帝的視線望去,隻見遠處高高的架子之上,懸掛著一排金燦燦的圓球。
景熙帝握著珩兒的小手,緩緩拉開弓弦,將弓弦拉至半滿,箭對準了正中的金球。
隨後,他緩緩鬆開拉弦的手,隻是虛虛地攏著珩兒的小胖手,並未用力。
“珩兒,用力拉弦,看準了,待會兒祖父說放,你就鬆手。”
“是,祖父。”珩兒重重點頭,小手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使勁,小臉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紅。
漸漸,竟是將那弓弦又拉開了不少!
景熙帝眼底滿是驚喜與欣慰,輕聲喝道:“放!”
珩兒聞言,毫不猶豫地鬆開了胖乎乎的小手。
“嗖——”
羽箭離弦而出,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精準無比地射中了旗杆上的金球。
“砰”的一聲,金球應聲而開,五彩繽紛的彩色絲帶瞬間飄落開來,如天女散花般,絢麗奪目。
珩兒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發出一聲清脆的驚呼:“哇——”
他烏黑的眼眸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小臉蛋因為激動而變得紅撲撲的。
“祖父!祖父!”
隨即,他轉過頭,興奮地看向景熙帝,小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奶聲奶氣地喊道:“祖父!喜歡!還要射!”
景熙帝哈哈大笑,寵溺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說道:“好!好!祖父再帶你射!”
這話一出,臉色本就難看的裴明宗等人臉色更加難看了。
父皇竟然這般寵這個小胖子?!
射了一箭還不夠,還要再射第二箭?!
景熙帝仿若未覺眾人神色各異,而是又取過兩支箭,帶著珩兒又連射了兩箭。
每一次,都精準射中金球。
裴玄安與裴玄榮瞧著珩兒在景熙帝懷中興奮地小臉通紅,上的神色僵硬得如同木雕。
二人下意識對視了一眼,又仿若被燙到一般,飛快移開目光。
心中皆是一片茫然,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會被一個奶娃娃搶了風頭!
裴明宗與裴明瑞,亦是麵色鐵青,目光陰鷙。
他們瞧著那對親密無間的祖孫二人,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裴明辰則微微垂首,長長的睫羽遮掩住了眼底的深思。
這燕王府的小公子,力氣不是一般大。
他分明看清楚了,方才是這小娃娃獨自拉開了弓弦。
裴明延則是一臉的驚愕。
他眼尖,亦是瞧見了是珩兒拉開了弓。
隻是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小小的奶娃娃,究竟是如何拉開那張弓的。
裴明緒眼風掃過周遭,將眾人或明或暗的神色盡收眼底。
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父皇,珩兒年歲尚幼,今能承蒙父皇親自教導射箭之術,實乃莫大的榮幸。”
“父皇,這秋狩是彰顯皇我等後人不墜先祖勇武之風。兒臣觀玄榮和玄安兩位皇侄,小小年紀,卻在弓馬之道上頗具造詣。”
“不若讓兩位皇侄也一展身手?”
景熙帝聞言,目光從珩兒身上移開,淡淡地掃了裴明緒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長。
卻並未應聲。
而是垂首,溫聲細語地詢問懷中的小胖子:“珩兒,告訴祖父,還想不想再射箭了?”
珩兒眨巴著大眼睛,先是看了看景熙帝,又瞄了一眼裴明緒。
他抿了抿小嘴,可憐巴巴地舉起自己肉嘟嘟的小胖手,聲音軟糯,帶著一絲委屈:“祖父,手痛痛。”
那副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軟幾分。
景熙帝見狀,瞬間心疼不已,連忙輕輕地解下珩兒手上的小護手。
隻見那原本白嫩的小手上,赫然出現了幾道淺淺的紅痕。
那是被弓弦勒出來的。
雖不嚴重,卻也足以讓景熙帝心疼不已。
“是祖父疏忽了,沒注意到珩兒你還小,手嬌嫩。”景熙帝輕輕地揉著珩兒的小手,滿臉的疼惜,“咱們不射了,等明年,明年祖父再帶你來射箭。”
珩兒仰起小臉,目光在景熙帝與裴明緒之間來回逡巡。
裴明緒微微頷首,目光溫和。
珩兒這才乖巧地點了點頭,軟糯糯地應道:“好,祖父。”
......
不遠處,女眷們聚集之處,則是一片寂靜。
宋昭月跟在淑妃身旁,將禦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方才,珩兒被抱上景熙帝馬背的那一刻,周遭的竊竊私語,便瞬間變了調子。
那些投向宋昭月的目光,或驚詫、或豔羨、或嫉妒,複雜難辨。
尤其是當珩兒被景熙帝抱在懷中,穩穩地射出第一箭後,場麵更是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隨後,是第二箭。
第三箭。
每一次羽箭射中金球,都仿佛重重地射中了眾人心頭。
倘若說,在這之前,女眷們在心底對這位燕王妃還隱隱存著一絲輕視,那麽此刻,這絲輕視早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憚與羨慕。
直至此刻,她們似乎才如夢初醒,真切地意識到,這位新晉的燕王正妃,絕非僅僅依靠出眾的美貌立足。
她,或許真的有某種過人之處。
至少,她生養的兒子,不但得燕王寵愛,如今更是天子的寵愛。
這,便是她最大的倚仗。
“這燕王妃,當真是好福氣……”有人低聲感歎,語氣中帶著幾分酸澀。
“可不是麽,誰能想到,當初燕王妃不過是側妃之身進了燕王府,竟能有這般造化。”另一人附和,話語裏難掩嫉妒之情。
石氏聽見眾人豔羨,眼中陰鷙一閃而過。
不過妾氏出身,僥幸被扶正了而已。有何好羨慕的!
淑妃站自是也聽見了些細碎的議論。她微微側首,看了宋昭月一眼,卻見她全然未曾理會周遭的目光與議論。
隻是緊緊地盯著禦前的方向,黛眉微蹙,清澈的眼眸中滿是擔憂與緊張。
她心下滿意,更喜宋昭月了幾分。
這才是慈母,擔心孩子因過於出風頭,招來嫉恨和黑手。
而不是,一心想著孩子給自己帶來榮光。
宋昭月緊緊地盯著珩兒小小的身影。
從他被抱上馬,到他拉弓射箭。
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命中目標。
每一次箭矢離弦,她的心都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並非擔心珩兒射不中,而是滿心憂慮這突如其來的榮寵,會給珩兒帶來諸多未知的危險。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所以,她寧願珩兒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平安喜樂,無憂無慮地長大。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小小年紀,便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然而,身在這皇家之中,諸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
宋昭月全然不理會周圍那些或豔羨或嫉妒的目光,隻是靜靜地站著,目光追隨著珩兒,一顆心,始終懸著。
好在,景熙帝終究未再令珩兒繼續彎弓射箭,而是轉頭,示意身旁兩位身著騎裝的小少年上前。
那兩個少年,雖年歲尚小,皆是身姿挺拔,透著少年人的英氣。
宋昭月並不識得他們,但心中明白,此二人應是皇孫無疑。
淑妃微微側首,壓低了聲音,向宋昭月解釋道:“高些的那個,是趙王府的長子,裴玄安。”
“矮一些的,是太子的長子,裴玄榮。”
宋昭月聞言,心頭微微一動,朝著淑妃頷首,輕聲道:“多謝娘娘解惑。”
“你如今該改口了,隨明緒喚我母妃或姨母便是。”淑妃嘴角含笑,目光溫和。
宋昭月連忙應道:“是,姨母。”
“好孩子。”淑妃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寬慰道,“莫要憂心,凡事自有明緒擔著。且你待會兒瞧,趙王長子和太子長子,今日怕是有一番龍爭虎鬥。”
“嗯,母妃所言極是,是兒臣多慮了。”宋昭月輕聲應下。
奪嫡之路,向來伴隨著無數的腥風血雨。
今日珩兒在禦前大出風頭,不知會招來多少明槍暗箭。若今日能有皇孫風頭蓋過珩兒,倒也能讓珩兒不那般惹人注意。
不遠處,裴玄安與裴玄榮已然開始較量。
裴玄安抬手挽弓搭箭,動作一氣嗬成,流暢自然,盡顯英武之風。
羽箭離弦,如流星般破空而去,穩穩地射中金球。
緊接著,裴玄榮也上前,他神色沉穩,舉手投足間,盡顯皇家貴胄氣度。
箭出,亦中。
二人引得陣陣喝彩,景熙帝麵上也露出滿意的笑容。
隨後,他又點了數位皇親、勳貴、朝臣上前,依次將剩下的金球射落。
一時間,歡呼聲、喝彩聲交織,此起彼伏,將先前珩兒射箭時的緊張氣氛衝淡了許多。
此刻,似乎先前景熙帝抱著珩兒射箭,不過是這場狩獵盛宴的開場。珩兒也隻是其中一個短暫的插曲,看似並無特別之處。
但宋昭月心中明白,珩兒射箭一事,絕不會如此輕易就翻篇。
珩兒今日這般出盡風頭,或許已然觸動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經。
今夜定要與裴明緒好好商議一番。
珩兒身邊的護衛,必須重新周密部署,絕不能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
隻是,此刻的宋昭月,尚不知曉。
一件震動朝野的大事,即將發生。
這件大事,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麵,激起滔天巨浪。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牢牢吸引。相比之下,珩兒今日在禦前的表現,反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金球悉數射落後,景熙帝便朗聲宣布:“狩獵開始!”
號角聲起,震天動地,激蕩人心。
眾臣子、勳貴、皇親們,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裴玄榮側首,瞥了一眼身旁的裴玄安,眸中燃著熊熊火焰,毫不掩飾自己的不甘與戰意。
方才皇祖父竟讓裴玄安第二個射箭,這如何能讓他咽下這口氣?
今日,他定要拔得頭籌,讓皇祖父好好看看,誰才是皇孫之中,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裴玄安則緊緊握著手中的弓箭,掌心微微沁出汗水,洇濕了弓柄。
他目光沉靜如水,嘴巴緊緊抿成一條堅毅的直線。
父王不良於行,今後趙王府的門楣,需要他這個長子來支撐。
今日,他定要竭盡所能,獵得最多的獵物,讓皇祖父記住他,記住趙王府!
景熙帝瞧著眾人的躍躍欲試,心中甚是滿意。
大晟朝以武立國,太祖於背上打下的江山,子孫後代,自當不能墜先祖之風。
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一眾皇孫身上:“皇孫之中,今日獵得獵物最多者,朕便將這把龍紋匕首賜予他!”
話音剛落,李德海適時上前,輕輕揭開方才小太監送上的托盤上的紅布。
一把精美的龍紋寶石匕首映入眾人眼簾,刀刃寒光閃爍,龍紋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瞧便知是一把利刃。
“是,皇祖父,孫兒定當竭盡全力。”裴玄榮反應極快,率先高聲應道,聲音中滿是自信與衝勁。
“是,皇祖父,孫兒定不讓您失望!”裴玄安緊隨其後。
其餘皇孫反應過來,也忙跟著附和。
景熙帝笑道:“好!朕今日便拭目以待,看這匕首最終花落誰家。”
語畢,他又看向裴明緒等一眾皇子,道:“你們亦然!”
李德海將托盤交給小太監,又捧著一隻紫檀木匣上前,景熙帝伸手,從中取出一枚盤龍玉佩。
玉佩通體瑩潤,雕工精湛,龍紋栩栩如生,宛若真龍盤踞其上。
景熙帝將玉佩托在掌心,“這枚玉佩,是朕還是太子之時,先帝所賜。”
“今日,皇子中獵得最多,朕便將這玉佩,賜予誰。”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裴明瑞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枚玉佩,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渴望與震驚。
這枚玉佩……
乃是從太祖皇帝手中,一代代傳下來的!
曆朝曆代,但凡冊立太子,皇帝多半會將此玉佩,賜予儲君,以示恩寵與期許。
隻是當年,父皇冊立太子之時,父皇卻並未將此玉佩賜給裴明宗。
如今,父皇竟要將這枚意義非凡的玉佩,作為此次狩獵的彩頭……
父皇這是何意?
不過無論何意,父皇既然將這玉佩作為彩頭,他定要奪下這玉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