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1 章 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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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緒閉著眼睛,鼻間縈繞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暖香,低沉的聲音從喉間溢出:“還算順利。”
“殿下,坤寧宮的火,究竟是怎麽回事?”宋昭月接著問道。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裴明緒的睫毛微微顫動,卻沒有睜開眼睛。
“據查探所報,坤寧宮偏殿的燭火,不知怎的,點燃了幔帳。”
“彼時殿中無人值守,故而未能及時察覺火情。等發現時,火勢已蔓延至正殿,難以撲救……”
宋昭月黛眉緊蹙,“這怎麽可能?”
“坤寧宮的偏殿怎會無人值守?”
“再者,即便偏殿失火,又怎會蔓延得如此迅猛,竟連皇後娘娘都……”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話語中的質疑之意卻顯而易見。
裴明緒淡淡道:“這個說法,自然是牽強附會,稍有思索便能察覺其中漏洞百出。”
“可父皇,卻並未深究,這便是,也隻能是真相。”
宋昭月的手指微微一頓,“殿下的意思是……”
裴明緒緩緩睜開眼睛,眸中一片幽深,“依我看,這火,應是皇後自己放的。且青衣衛應已調查清楚,其前因後果,父皇心知肚明。”
聞言,宋昭月微微頷首:“我也有所猜測,懷疑這火,是皇後自己放的。”
她不禁有些佩服皇後。
行事當真是果決!
兒子上午被廢,她當晚便決然自焚,以這般慘烈之舉,為自己的一生畫上句號。
“殿下,那陛下的聖壽還過嗎?”宋昭月不禁開口問道。
裴明緒輕笑一聲,將宋昭月的手握在掌心。
“父皇的聖壽慶典,定會照辦,不僅要辦,還要大操大辦。”
他聲音低沉,語氣篤定。
“我已收到消息,欽天監今日呈了折子到禦前。雖說尚不知折子具體所奏何事,但依我推斷,大抵是與皇後喪儀相關。”
“直至今日,父皇都未曾去皇後的靈前露麵,也未下旨加恩皇後的喪儀,可見其心意。”
“朝中那些人精,自是能體察聖意。定會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早早將皇後送進皇陵,且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可以挑剔指責之處。”
宋昭月一聽,恍然大悟,但隨即不解道:“皇後娘娘鬧這一出,究竟……圖什麽呢?”
皇後隻想圖自己痛快,怎就沒想到權力是握在景熙帝手裏。景熙帝有一百種法子擺弄她的身後事,讓她死後亦不得安寧。
裴明緒冷笑一聲,眸中閃過一絲嘲諷。
“她自然是心虛。”
“皇後心裏清楚,太子被廢,父皇便再無顧忌,不會再對她隱忍遷就。”
“這些年,她背地裏做的那些齷齪事,父皇定會與她一一清算,到那時,她不僅後位不保,隻怕連性命也難保。”
“在皇後看來,與其被廢黜後位,受盡屈辱而死,倒不如……”
他頓了頓,聲音冷酷:“還不如挑著太子被廢的當口,自焚而亡,暗中做些安排,營造出坤寧宮意外失火的假象,以全自己的身後名。”
“這些年,父皇雖不喜太子,但好歹還維持著太子的體麵。”
“如今在世人眼裏,太子隻是因眼疾被廢,並無大過。”
“而皇後……素日裏也是賢名在外。”
“如今人死如燈滅,父皇又最是愛惜自己的名聲,自然不會將昔日皇後所做的那些醜事,一一擺到明麵上來,行廢後之舉。”
“雖說後妃自裁乃是大罪,但眼下若是捅出皇後乃是自焚而亡,豈不是讓天下人紛紛議論,指責皇後是被父皇逼迫而死?”
“父皇愛惜名聲,必然會將真相捂得嚴嚴實實,也絕不會以此為由廢後。”
“即便朝中有人心知肚明,這坤寧宮的火起得蹊蹺,可父皇已將此事蓋棺定論,誰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深究此事?”
“史書之上,隻會記載坤寧宮失火,皇後不幸罹難。”
宋昭月聽罷,不禁道:“依殿下所言,皇後對陛下的脾性,確有幾分了解,隻是……似乎也未能全然看透。”
裴明緒眸光深沉,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的確。還有父皇心中的這口氣,豈會輕易咽下?定然要尋機發泄出來的。”
“今日聖旨之中,已然斥責了鄭王長子,安王與成國公府,也是逃不掉的。”
他話鋒一轉,“隻是,有一事頗為蹊蹺。”
“皇後身邊的心腹,王嬤嬤,在起火時,竟不在坤寧宮。待到火勢蔓延,她才匆匆趕回,卻在救火的混亂中,葬身火海。”
宋昭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裴明緒則繼續說道:“姨母正在追查,王嬤嬤不在坤寧宮的那段時間,究竟去了何處,又辦了何事。”
宋昭月猜測道:“皇後會不會……吩咐王嬤嬤將什麽東西,留給了鄭王,亦或是安王?”
“畢竟,皇後執掌後宮多年,定然暗自培養了不少自己的心腹人手。”
“如今她這一去,這些人手,總要安排妥當。”
“總不能……就此散了吧?否則對皇後而言,豈不是白費了多年心血。”
裴明緒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知我者,月兒也。我也是這般想的。”
“隻是後宮之中,並無什麽人手。已經拜托姨母在暗中排查,皇後這些年在後宮的人手。”
“皇後在時,這些人或許不好查。如今皇後薨逝,這些人沒人暗中庇護,查起來便容易多了。”
......
雖說皇後驟然薨逝,可除了第一日外,景熙帝並未繼續停朝。
十一月初四這日,早朝如常。
大殿上,氣氛肅穆。
欽天監監正袁賀緩步出列,手捧笏板,躬身啟奏,“臣有本啟奏。”
景熙帝端坐龍椅,神色淡淡,“講。”
袁賀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啟稟陛下,臣近日夜觀天象,發現客星見離宮,此乃大凶之兆!”
“坤寧宮突發大火,正是應驗此天象。若不及時加以化解,恐不利於陛下!”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大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臉上皆是驚疑不定。
袁賀繼續道:“然,若皇後梓宮入陵,可化解此大凶之兆。”
“欽天監眾人夜以繼日,殫精竭慮,終於測算出,冬月月二十三日,乃是皇後梓宮入陵的吉日。”
殿中朝臣勳貴再次騷動起來。
冬月二十三日?
這豈不是說,皇後停靈的時間,僅有短短二十一日?
按規矩,皇後喪儀,停靈至少要四十九天。如今這時間,竟連一半都不到!
鄭王傷重,此刻仍在歸京途中。安王則在皇後靈前守靈,亦未上朝。
秦王、燕王等幾位皇子,倒是被召來參加早朝,但此刻皆沉默不語。
可眼下這局麵,皇後所出的兩位皇子皆不在朝堂。於是,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成國公。
成國公立在前列,身形佝僂,不複往昔的挺拔。
自皇後薨逝,短短不過三日,他原本半白的頭發已然全白。臉上更是老態盡顯,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聽了袁賀的話,成國公隻覺一股怒火直衝頭頂,恨不能立時上前,將這個見風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撕成碎片。
然而,他不能。
成國公緊緊握住袖中的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強自忍耐著。
袁賀卻不理會眾人反應,跪倒在地:“陛下,臣的折子早已呈給陛下禦覽。”
“臣深知皇後娘娘薨逝,陛下心中悲痛萬分。”
“然,過了冬月二十三,三個月內,再無吉日可供梓宮入陵!”
“這大凶之兆,若遲遲不能化解,恐有傷帝星!”
他抬起頭,懇切道:“陛下,您乃天子,您的安危,關係著大晟的國運,萬萬不可輕忽!”
“您萬萬不能因為顧念皇後娘娘,而置自身安危於不顧啊!”
袁賀重重叩首:“臣懇請陛下,恩準皇後娘娘梓宮早日入皇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