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辰眸光一沉，反問道：“舅舅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元朗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父皇龍體康健，這些年雖為國事操勞辛苦，可身子骨一向硬朗。”裴明辰頓冷笑一聲，繼續道：“可自從安王之後，宮中竟再無一位皇子、公主誕生。”
    “早些年，後宮雖也曾幾次傳出好消息，可那些龍胎，最後卻都……沒保住。”
    “父皇也曾命太醫院徹查，卻始終查不出任何端倪，隻道是那些嬪妃福薄，無福誕育龍嗣。”
    “到後來，宮裏竟是連好消息都不曾再有過。”
    聞言，元朗的神色逐漸凝重，他望向著裴明辰，眼底皆是驚濤駭浪。
    他嘴唇微動，試探著問道：“殿下……是說，陛下的龍體……有礙？”
    “而動手的人……是雲貴人？”
    裴明辰緩緩點頭，聲音裏帶著股笑意：“不錯。”
    “雲氏當年誕育秦王之時，曾遭孝平皇後暗算，傷了身子。太醫斷言，她此生再難有孕。”
    “因無確切證據，父皇並未嚴懲孝平皇後。因此，雲氏心中本就不忿，眼見後宮皇子、公主一個接一個的出生，自然心中愈發不甘。”
    “尤其是孝平皇後誕下安王，膝下育有兩個嫡出皇子後，後位穩固如山，雲氏便再也按捺不住。”
    裴明辰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她給父皇……下了藥。”
    “一種來自西南的秘藥。”
    “此藥藥性霸道，隻需下藥三次，便能令男子……絕嗣。”
    “更重要的是，縱是經驗老道的禦醫，也斷然診不出任何異樣。”
    元朗聞言，身子猛地一震，滿臉驚愕。
    良久，他才顫抖著聲音道：“陛下……陛下若是知道此事……”
    若是陛下知曉自己被曾經最寵愛的妃子暗算，以至於絕了子嗣，會是何等的雷霆震怒。
    “自然是……不會留她性命。”裴明辰冷冷一笑，眼中殺機畢現。
    “隻是……”元朗眉頭皺起，“天子被絕嗣，此事……太過駭人聽聞。”
    “若是捅出去，固然雲貴人難逃一死，隻怕……把這件事捅出去的人，也落不得好。”
    他擔憂地看向裴明辰，生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
    裴明辰自然明白元朗的顧慮，他點了點頭。
    “所以，本王才想通過後宮，將此事揭發。”
    “最好……是尋一位與雲氏有宿怨的妃嬪。借她之手，將此事捅到父皇麵前。”
    這樣，既能讓雲氏母子萬劫不複，又能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元朗沉吟片刻，眉宇間憂色更甚。
    “殿下此計雖妙，可臣以為，時機尚不成熟。再過半個多月便是聖壽，陛下最重顏麵，若此時爆出此事……”
    他微微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忌憚。
    “前有坤寧宮大火，如今又有雲貴人暗害龍體，陛下難免不會多想……”
    “這兩樁事，樁樁件件都觸及陛下逆鱗。”
    “隻怕陛下會疑心……認為是有人故意為之，不想讓他好好過這個壽辰。”
    元朗抬眼看向裴明辰，“雲貴人固然罪該萬死，可此事牽連甚廣，幹係重大。若一旦聖壽前揭發，陛下必然震怒，徹查到底。”
    裴明辰眉頭緊蹙，沉默不語。
    元朗見狀，繼續說道：“臣去尋訪昔日元氏一族在宮中的舊人，也需費些時日。且，如何將這事捅到陛下麵前，也需細細籌謀，方能確保萬無一失。”
    “依臣之見，此事不若暫緩，臣先去尋訪和收攏舊人，待年後再做計較，更為穩妥。”
    聞言，裴明辰眸光微閃。
    他垂眸沉思，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清脆的“篤篤”聲。
    他並非魯莽之人，自然明白舅舅所言非虛。
    要送雲氏去給母妃陪葬，固然是他心中所願。可若因此引火燒身，牽連到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他如今的形勢一片大好，絕不能因一時衝動，而毀了大好局麵。
    裴明辰緩緩吐出一口氣，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舅舅所言極是，是本王心急了。”他抬眸看向元朗，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
    “此事……便依舅舅所言，勞煩舅舅尋訪和收攏舊人，待年後再做安排。”
    他眼中閃過一絲寒芒，聲音冰冷。“就讓雲氏……再多活些時日，苟延殘喘到明年。”
    ......
    燕王府，書房內。
    曾程、遊傑、王升三人麵上，皆是難掩的喜色。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曾程滿麵紅光，率先拱手道賀，聲音裏難掩激動。
    遊傑亦是喜上眉梢，緊隨其後：“惠貴妃娘娘被追封為惠元皇後，此乃天大的喜事！”
    王升也躬身道：“恭喜殿下，殿下如今亦為嫡子！”
    他們心中皆是激動難耐。
    這惠貴妃被追封，自家殿下的身份便水漲船高，他們這些做屬下的，自然也是與有榮焉。
    尤其是在太子之位空懸這等敏感時期，更是意味著殿下在角逐太子之位時，自家殿下優勢更甚。
    隻不過……
    三人心中也知曉，魏王和趙王如今也是嫡子了。
    趙王不良於行，不足為懼。
    要緊的是魏王，他身後可是站著元氏等一眾世家大族，勢力不容小覷。
    裴明緒端坐在太師椅上，神色卻頗為淡然，並無太多喜色。
    他抬手，輕輕敲著桌麵，聲音平靜：“母妃被追封，固然是好事。”
    “可如今太子之位空懸，今日之後，這局勢……便更加波譎雲詭，難以預測。”
    他目光掃過三人，語氣中帶著幾分告誡：“爾等更需謹言慎行，萬萬不可行差踏錯，授人以柄。”
    曾程三人聞言，連忙收斂了臉上的喜色，躬身應道：“殿下教訓的是，臣等謹記。”
    裴明緒微微頷首，轉而看向王升，問道：“本王讓你去黎家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他口中所指，正是太祖皇帝當年被毀去的天生神力的相關記載。
    王升聞言，麵色一滯，顯出幾分難色。
    他上前一步，低聲道：“殿下，臣……無能。”
    “暗衛潛入黎家，悄悄翻遍了黎家的藏書閣，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藏書閣最深處的暗格裏，尋到了一本冊子。”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
    “隻是……這冊子同賢聖皇後有關。”
    裴明緒眉梢微挑，“什麽冊子？”
    王升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雙手捧著，呈到裴明緒麵前。
    “殿下，這是暗衛手抄的副本，原冊怕打草驚蛇……仍在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