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腳步綿軟，全靠薇薇安暗中支撐身體，這才緩緩挪回房間。
    “啪～”
    房門閉合，諾亞掛在薇薇安身上，一點也動不了。
    “薇薇～安……”
    薇薇安雙手發力，將諾亞抱起，先是給他洗了個澡，換了身睡衣，這才將他放到床上。
    諾亞早已昏睡過去，任由薇薇安隨意擺弄。
    “願您好夢，我的救世主大人”
    薇薇安俯在諾亞耳邊輕聲說道，這是她的習慣。
    半年時間悄然流逝，海底洞府，暗室之中。
    “吸～呼～”
    盧晟猛然驚醒，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
    定了定神，收攏有些恍惚的思緒。
    “何時了？”
    “……”
    “竟過去了這麽久嗎？”
    盧晟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又仿佛在與什麽人進行交流。
    “他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
    “這樣嗎……”
    盧晟隨即又陷入一陣沉默。
    眼前世界流轉，他已經來到了理想鄉。
    “沒想到，最終竟是由你承載了這條道”
    他看著眼前這高聳的樹木，眼神中少有的帶上了幾分迷茫。
    “這方世界，如今是徹底和我綁定在了一起”
    盧晟拍了拍樹木粗壯的軀幹，點點微光自兩者接觸位置擴散而出。
    眼前這仿佛撐起天地的巨木微微晃動，樹葉沙沙聲交織在一起，竟是發出了人言。
    “自此以後，我將無我，起源界也將不再有天慧這一能力”
    聽到這話，盧晟長歎一聲，背靠樹身緩緩坐下。
    “難道聞爍和喵喵他們，也會是這樣嗎？”
    盧晟腦袋後仰抵在樹皮上，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他，讓他能靠得更加舒服一些。
    沙沙聲響起。
    “不會，你的道路是獨一無二的”
    盧晟閉上雙目，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疲憊。
    “起源界失去了天慧，會怎麽樣？”
    空氣中陷入一陣沉默。
    少頃，沙沙聲再次響起。
    “你若活著，無甚影響；你若死去，千萬年內，天地蒙昧；待此之後，智極再生”
    盧晟抓起一把泥土，緩緩揉搓，看著泥土自手指的縫隙間流逝。
    “那時候，恐怕你已不再是你”
    見盧晟有些憂慮，全知之樹垂下幾縷柔枝，輕揉著盧晟的眉心與太陽穴。
    長歎一聲，盧晟閉上雙目，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悟道之時。
    悟道之途，如同在大海上憑空開路，逆風破浪，艱難異常。
    可不知從何處鋪來一條羊腸小徑，雖是崎嶇坎坷，卻對那時的他來說，無異於通天之路。
    “你既有如此本事，為何在我之前的曆代天慧沒能踏上這一條路？”
    盧晟所思所想，天慧盡知於心，沙沙聲響，將答案送入耳中。
    “用你前世的一句話，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若是無人往這個方向走，縱有通天大道，又能如何？”
    “未知領域的知識，就像一把上了鎖的門，隻有當你想進去的時候，它才有向你敞開的機會”
    “我之所行，皆與你的選擇密不可分”
    天慧的聲音，柔和中帶著些許磁性，沙沙聲並不顯得刺耳，反而如同風吹樹葉一般，營造給人愜意舒適的環境。
    “想來的確是如此，看樣子是我犯了糊塗”
    盧晟自嘲一笑，感覺悟道這段時間，雖是悟的全知，卻把自己變成了個糊塗蛋。
    “糊裏糊塗，能落得個逍遙自在；全知全能，卻終不得自在隨心”
    此時的盧晟與天慧，就像是伯牙與子期，“子之聽夫誌，想象猶吾心也”。
    雖無高山流水，卻也是知音好友。
    “如果那時有其他辦法，你還會選擇這條道路嗎？”
    想到之前的驚險局麵，即便已經過去，可偶爾想起時，心中還是會感到悸動。
    “不會的，這就是最好的選擇”
    “全知全能，乃為天道；人若行之，斷情絕義；無情無義，何以為人”
    “你想成仙，便離不開七情六欲”
    “而這條路你已走了許久，即便是重修，也不見得能有如此成就”
    “而我本就是無情無義之物，又與你融合一體，便是最佳的合道對象”
    “無論有再多選擇，這都是最佳的一個”
    天慧的回答，並未出乎盧晟的預料，或者說，在他問出這個問題時，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在你的選擇中，有沒有後悔這個選項？”
    盧晟似是有無數問題積攢在心裏，如今終於有了一個合適的傾訴對象，要在這裏找出所有問題的答案。
    “後悔可不是選項，那隻是人類情緒中的一種”
    “不過硬要說的話，我不會後悔呦～”
    天慧的聲音，突然帶上了些許情感，變得更具人性。
    “曾經的天慧，隻是一個異能，在無數次輪回中，尋找那個最合適的宿主，沒有想法，沒有目標，隻是機械呆板的做著一切”
    “可如今的我，卻因你有了人類的情感，這種美妙的體驗，是我輪回了千萬年也不曾感受過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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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傷，喜悅；憤怒，平和；仇恨，愛意……”
    “原來人世間竟也能如此複雜”
    “世界在我眼前，不再是那一串又一串呆板的指令”
    “我得到了曾經遙不可及的事物”
    “那是生命的美好”
    天慧從未後悔過曾經的選擇。
    “可如今的你也會死亡，難道你不怕嗎？”
    這是盧晟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或許也是最後一個問題。
    “怕，當然怕！”
    “你我生命相連，我畏懼你所畏懼的一切，其中自然包括死亡”
    “而今我好不容易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又怎會不懼？”
    天慧最後一字落下，盧晟再無其他問題，他長舒了一口氣，轉眼已是陷入沉睡。
    伴著樹葉的沙沙作響，少年去往了許久未曾進入的夢鄉。
    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在盧晟身邊，伸手招來空中的幻想，化作一張薄被，被人影蓋在盧晟身上。
    “若是需要，死又何妨？”
    人影的嘴角上揚，似是在笑。
    “哢噠～”
    房門打開，盧晟閃過迎麵而來的飛踢，無視諾亞憤怒的咆哮，徑直走出這個封閉已久的房間。
    “該死的，盧晟你不守信用！”
    “不是一兩個月就完事嗎？”
    “別告訴我，要塞那邊有其它的計時法！”
    “你現在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盧晟走在前麵，不時擺頭，側身，跳起，躲過諾亞在身後的一次次襲擊。
    “該死的，你這個無禮的家夥，給我站住！”
    諾亞的攻擊，被盧晟隨意躲過，氣憤之下，也顧不得什麽貴族禮儀，合身撲向盧晟的背影。
    他要好好的教訓這個不守信用的家夥！
    盧晟頓住腳步，緩緩轉身，與諾亞交錯而過，距離之近讓他們能看到彼此瞳孔中的倒影。
    “我……去……”
    薇薇安不知何時來到了盧晟前方，接住了橫飛出去的諾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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