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五座縣城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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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子時的槍聲
"梆——梆——"更夫老張頭敲著梆子慢悠悠走過城門樓,這老梆子在他手裏敲了三十年,今兒個夜裏聽著格外清脆。他眯著老花眼往城牆根底下瞅了瞅,幾個黑影"嗖"地竄過去,快得跟耗子似的。
"這幫兔崽子..."老張頭嘟囔著正要轉身,突然看見城樓上"唰"地亮起三盞紅燈,紅得跟血似的。他手一抖,梆子"咣當"掉在地上。
偽軍王團長這會兒正在醉仙樓摟著新納的七姨太啃豬蹄子呢。七姨太是戲班子出身,一雙小手白嫩嫩的,正捏著酒盅往王團長嘴裏送。"團座再喝一杯嘛"那聲音甜得能滴出蜜來。
突然樓下"咣當"一聲巨響,接著就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喊:"八路軍進城啦!"這一嗓子跟炸了馬蜂窩似的,整條街都騷動起來。
王團長一腳踹翻八仙桌,油乎乎的豬蹄子滾了一地:"放他娘的羅圈屁!城門三道崗,城牆上十二個機槍眼,他們能飛進來不成?"
正說著,電話鈴跟催命似的響起來。接線員小李子帶著哭腔:"團座!大事不好啦!電廠、水廠全讓人占啦!弟兄們...弟兄們..."
"弟兄們咋了?快說!"
"弟兄們都在幫八路軍搬沙包修工事呢!"小李子哭得更凶了,"王大個兒還跟人家嘮嗑,說他老家也是山東的..."
王團長一屁股癱在太師椅上,七姨太的胭脂盒"啪嗒"掉在地上。他這才發現窗戶外麵,街坊鄰居們正跟螞蟻搬家似的往外搬門板——東頭的李木匠扛著自家鋪子門板,西頭的張寡婦抱著炕上的門板,連街口要飯的老劉頭都拖著塊破門板往城牆根跑。
"這幫刁民..."王團長氣得直哆嗦,突然看見自家廚娘王媽也往外跑,手裏還拎著菜板子。"王媽!你幹啥去?"
王媽頭也不回:"團座對不住啊!俺兒在城外當八路呢!"
二、醜時的算盤
縣衙大堂裏,二十把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跟下雹子似的。陳長安背著手在屋裏轉悠,時不時彎腰看看這個賬本,瞅瞅那個算盤珠子。
"報告!東城糧庫清點完畢!存糧八百石,賬上寫著一千二!" "西關鹽倉已封存!少說昧下四百斤!" "當鋪贓物造冊完成!光金鐲子就藏了二十對!"
陳長安點點頭,正要說話,角落裏突然"噌"地站起來個戴眼鏡的小年輕。這小夥姓周,因為近視度數深,大夥都叫他"周瞎子"。
"部、部長!"周瞎子舉著賬本直哆嗦,"發現敵偽埋的雷!"
滿屋子人都愣住了。管倉庫的老趙頭正端著茶缸子喝水,"噗"地噴了一地:"啥雷?地雷?"
陳長安已經一個箭步衝過去,抄起桌上的算盤就往門外跑:"在哪兒?帶路!"
一幫人呼啦啦衝到後院,就看見幾個老鄉拿著糞叉子,正跟刨地瓜似的在那扒拉土呢。領頭的王老漢抬頭抹了把汗:"長官,這兒呢!"
陳長安蹲下一看,好家夥!整整齊齊二十箱炸藥,上麵還蓋著稻草。王老漢的兒子二嘎子湊過來:"俺爹夜裏起來撒尿,看見這幫狗日的鬼鬼祟祟..."
"幸虧發現得早。"陳長安擦了擦汗,"要不這一炸,半個縣城都得上天。"
正說著,突然聽見"咕咚"一聲。回頭一看,周瞎子直接暈過去了——他眼鏡片上全是汗,愣是沒看見腳底下有塊磚頭。
三、寅時的水塔
天剛蒙蒙亮,供水站外頭就排起了長龍。李大娘挎著水桶,眼巴巴望著水龍頭。這鐵家夥三年沒出過清水了,平日裏流出來的都是黃湯子,還帶著股腥臭味。
"嘩——"清水突然噴湧而出,在朝陽底下亮晶晶的。李大娘手一抖,水瓢掉在地上,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技術員小劉褲腿還滴著水呢,蹲在水塔邊上啃冷饅頭。見大娘這樣,趕緊過來扶:"大娘別哭,我們連夜把井底的淤沙都掏幹淨了。"
"掏井?"李大娘一愣,"那井可有十來丈深..."
小劉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您猜怎麽著?井底下沉著七具屍骨,腕子上還捆著麻繩呢!"
人群裏"嗷"地一嗓子,有個穿藍布衫的漢子直接跪地上了。這人姓趙,是城東開豆腐坊的,三年前兒子半夜出門就再沒回來。
"兒啊!"趙掌櫃抱著水塔嚎啕大哭,"我說井水怎麽總有股子血腥味...原來你一直在底下...在底下..."
小劉趕緊叫人把屍骨都撈上來。最後一具是個年輕後生,手腕上還係著半截紅頭繩——正是趙掌櫃兒子定親時,未過門的媳婦給係的。
這邊正哭著呢,突然聽見"咣當咣當"的響聲。扭頭一看,原來是街口的張鐵匠領著徒弟們,正掄大錘砸水塔上的鐵鎖——那鎖是偽軍裝的,非要收"用水稅"才給開水閘。
"砸!使勁砸!"張鐵匠每砸一錘就罵一句,"我讓你收稅!我讓你喝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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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午時的布告
正午的太陽毒得很,縣衙照壁前擠得跟下餃子似的。人們仰著脖子看新貼的《暫行流通券條例》,有個穿綢緞長衫的胖子突然"嗤"地笑出聲:"擦屁股紙也想當錢使?"
這話剛說完,菜市口那邊"咣咣咣"敲起銅鑼。隻見八個戰士抬著四口大箱子,"咚"地砸在石板地上。箱蓋一掀——好家夥!白花花的鹽巴堆得像小山,黃澄澄的小米在太陽底下金燦燦的,黑油油的煤塊亮得能照出人影來。
"一塊錢換一斤鹽!" "兩塊錢兌一鬥米!" "三塊錢買一擔煤!"
穿長衫的胖子還沒反應過來,手裏就被塞了張新票子。他眯著綠豆眼一瞅——票子上印著黃河渡口的圖案,墨跡還沒幹透呢,聞著還有股油墨香。
旁邊賣燒餅的老王頭擠過來:"劉掌櫃,您要是不稀罕,這錢給我唄?"說著就要搶。
劉胖子趕緊把票子揣懷裏:"去去去!誰說我不要了!"一溜煙往糧店跑,邊跑邊喊:"給我稱十斤白麵!"
五、酉時的公審
日頭西斜,老槐樹的影子拖得老長。漢奸趙會長被押上來時,人群突然靜得嚇人,連個咳嗽聲都沒有。
"我有苦衷啊!"趙會長癱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我偷偷給遊擊隊送過藥..."
樹後頭轉出個挎藥箱的姑娘,兩條大辮子在夕陽底下紅得跟火似的。這姑娘姓楊,是地下黨的衛生員。
"趙會長,"小楊姑娘掏出個發黃的賬本,"您送的盤尼西林,害得我們五個傷員傷口潰爛。"她翻開賬本,"每批藥您都吃一半回扣,剩下一半摻麵粉。"
人群裏"嗖"地飛出一隻破鞋,正好砸在趙會長油光鋥亮的腦門上。接著是爛菜葉、臭雞蛋...最後砸過來的,是他家糧行摻了沙子的陳米——這米還是去年征糧時,他逼著老百姓交的"精米"。
趙會長抱著腦袋直嚎:"我冤枉啊!那米...那米是日本人逼我..."
"放屁!"賣油條的老孫頭跳出來,"去年征糧,你說"皇軍"要吃精米,把我家閨女陪嫁的米都搶走了!"說著從懷裏掏出個布包,抖落開是半捧發黴的米,"我留著當證據呢!"
六、亥時的電報
月光從窗戶縫裏溜進來,正好照在桌上兩份電報上。左邊那份寫著:"國軍接收a縣三日,尚在追查印信下落,暫無法開衙辦公。"右邊那封是:"我軍收複五縣,發放賑災糧二百噸,公審漢奸四十八人,恢複集市七處。"
鄭維國把左邊電報揉成團,正要扔,突然聽見窗外有動靜。推開窗戶一看,是個小兵蹲在牆角寫東西。他躡手躡腳走過去,一把搶過本子——謔!工工整整的《城市接管操作手冊》,最新一頁寫著:"心得一:得民心者,半夜都有人送門板。心得二:算盤珠子比子彈好使。"
遠處突然傳來"嗡嗡"聲,抬頭一看,五盞孔明燈正往天上飄。放燈的是城南的李篾匠一家子——他家小子白天剛領到救濟糧。
"爹,這燈能飛多遠?"小娃娃仰著臉問。 "能飛多遠?"李篾匠望著燈火,"能飛到還沒解放的地方去。" "那...那能飛到金陵不?" 老篾匠摸摸兒子的頭:"能,一定能。"
夜風吹得燈火忽明忽暗,照得城牆上"解放全中國"的標語一閃一閃。更夫老張頭撿起梆子,"梆——梆——"地敲起來,這回聽著比什麽時候都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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