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求和嘛,誰去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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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火盆裏的炭火劈啪炸響,迸濺的火星如赤紅的螢蟲,在狼頭幔帳上烙出幾個焦黑的窟窿。
    十八部首領的影子在搖曳的火光中扭曲變形,仿佛一群饑餓的狼正在撕咬獵物。
    韃靼老酋長拓跋宏那隻獨眼充血通紅,額角至下頜的刀疤在火光下泛著猙獰的紫紅色,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爬在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
    他粗糙的手指抓起半截生鐵箭鏃,青筋暴起的手背顯示出他內心的憤怒,狠狠地將箭鏃砸向地麵。
    "此次戰鬥——"
    箭杆上幹涸的血漬在撞擊下崩裂成褐色的碎屑,四散飛濺,有幾粒粘在了回鶻首領忽律台華貴的貂絨大氅上,
    "朱權用這箭射穿我兒咽喉時,你們回鶻部在幹什麽?忙著和漢人換鹽巴!"
    他的聲音嘶啞而顫抖,獨眼中閃爍著仇恨的火光。
    忽律台冷笑一聲,鑲金的馬靴重重碾過地上的箭鏃,鐵屑在靴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當年若不是你部輕敵冒進,怎會中了火攻?"
    他猛地撕開貂裘,露出腰間猙獰的灼疤,那疤痕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紫紅色,扭曲的皮肉像是被熔化的蠟,
    "六十車羊毛燒了三天三夜,連我的汗血馬都熏成了禿毛驢!"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撫摸著疤痕,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帳外風雪呼嘯,牛皮帳簾被狂風吹得啪啪作響,仿佛有無數鬼魂在拍打帳篷。
    契丹首領耶律雄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焦黑的麥粒,用力砸向火盆邊緣,麥粒撞擊火盆發出清脆的聲響,爆出一陣帶著硫磺味的青煙。
    "看看幽州人送來的"賑災糧"!"
    他沙啞的嗓音中充滿譏諷,
    "摻了砂石的陳穀,喂馬都嫌硌牙!"
    他粗糙的手指撚起一粒麥子,在火光下仔細端詳,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花。
    "你們怎麽好意思開口,我說不打,直接求和,你們……"
    "夠了!"
    大單於阿史那隼的馬鞭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鞭梢的金鈴震碎了帳頂懸掛的冰棱,晶瑩的冰屑如碎鑽般灑落。
    他霍然起身,狼皮大氅掃翻了滿案的羊骨,露出底下那卷染血的《互市約書》——羊皮卷的邊角浸透了暗褐色的血漬,正是三日前截殺幽州信使時留下的證明。
    鞭梢如毒蛇般竄出,精準地纏住了角落少年的脖頸,將他粗暴地拽到火光中央。
    烏維踉蹌著跪倒在地,腰間的玉墜不慎磕在火盆邊緣,發出"叮"的一聲脆響,裂開一道細紋。
    那是他漢人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玉墜上鑲著半枚刻有"長安永寧"篆字的銅片。
    "都看看這雜種的眼睛!"
    大單於粗暴地揪住烏維的發辮,強迫他仰起頭。
    在躍動的火光中,少年琥珀色的瞳孔深處泛著幽州人特有的茶褐色,頸側那道暗紅色的箭疤隨著吞咽的動作微微蠕動——十年前,幽州遊騎的冷箭就是從這裏擦過,險些要了他的命。
    拓跋宏眯起那隻獨眼,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
    "漢人的種,骨頭都是軟的!"
    "軟?"
    大單於突然扯開烏維的左襟,露出鎖骨下那道新愈的刀傷,翻卷的皮肉尚未完全結痂,在火光下泛著猙獰的粉紅色,
    "上月他獨闖黑水峽,用這把短刃——"
    一柄染血的幽州精鋼匕首被重重擲在案幾上,鋒利的刃口在火光下閃爍著寒光,
    "割了朱權斥候的喉嚨!"
    帳內驟然陷入死寂,隻有匕首在案幾上微微顫動的嗡鳴聲。
    契丹首領耶律雄突然抽刀,刀光一閃,精準地挑飛了那把匕首。
    兩刃相撞的刹那,幽州鋼刃竟在契丹彎刀上豁開一道明顯的齒狀缺口。
    "所以,我們要他去?"
    "讓他帶著各部貢品去。"
    大單於甩出那卷染血的羊皮卷,約書滑過冰麵,最終停在烏維的膝前,
    "突厥獻金器三百、回鶻出鹽鐵八千斤、契丹貢戰馬......"
    "我部戰馬去年凍死大半!"
    耶律雄的刀尖抵住約書,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顯示出他內心的憤怒,
    "漢人要學馴馬術,除非拿幽州水渠圖來換!"
    烏維忽然開口,嗓音低啞得如同磨砂鐵器相互摩擦:
    "將軍可知幽州軍馬場引的是地下暗河?"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玉墜上的裂痕,動作溫柔得仿佛在撫摸情人的臉龐,
    "今冬他們在冰層下埋火藥,破冰取水隻需半刻鍾。"
    帳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回鶻首領忽律台猛然揪住烏維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至半空:
    "這等機密,你從何得知?"
    少年麵色蒼白如紙,卻任由自己像個破布袋般搖晃,隻有指尖悄悄勾住了母親碎裂的玉墜。
    "我娘咽氣前......"他的聲音輕得如同耳語,
    "用最後半碗藥湯,在雪地上畫的圖。"
    大單於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手中的金刀狠狠劈裂了案幾,木屑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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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帶著這秘密去幽州!"
    刀尖劃過烏維的眉心,一滴血珠緩緩滲出,
    "等學會幽州秘法——"
    他的嗓音陰冷得如同極北的寒風,
    "就把你釘死在那堵斷牆上,和你娘的鬼魂作伴!"
    烏維退出金帳時,暴雪已經掩埋了來時的所有蹄印。
    侍從巴圖連忙解下自己的狐裘,想要為他披上,卻被他抬手製止。
    少年緩緩蹲下身,抓起一把冰冷的雪,細細擦拭著玉墜上的裂痕。
    "殿下何必激怒大單於?"
    巴圖盯著他頸側滲血的鞭痕,嗓音因擔憂而微微發顫。
    "憤怒的狼群......"
    烏維將雪團按在傷口上,冰水混合著血絲滑入衣領,他的身體因寒冷而微微顫抖,卻始終保持著挺直的脊背,
    "才會露出咽喉。"
    他握緊玉墜,銅片鋒利的邊緣割破掌心,鮮血滴落在雪地上,如同雪中綻放的紅梅。"
    我要讓所有人記住——幽州的箭,漠北的刀,還有......"
    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娘凍在雪地裏的血圖。"
    帳內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夾雜著大單於暴怒的咆哮:
    "把那漢人女奴的墳刨了!骨頭扔進煉鐵爐!"
    烏維的脊背瞬間繃得筆直,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但最終又緩緩鬆開。
    他摘下染血的束發銀環,輕輕放在雪地上,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安放一個嬰兒:
    "娘,兒要去學......焚屍煉鐵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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