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番外: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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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莉端坐在天鵝絨高背椅裏,指尖無意識地撚著一縷從肩頭垂下的、星辰般微閃的黑色發絲。
她那雙總是帶著點審視和狡黠光芒的眼眸,此刻正牢牢鎖在對麵金色偏白長發少年的身上。
午後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潑灑進來,在他那頭標誌性的、仿佛流淌著溫潤月華的金色長發上跳躍,那光澤柔和得近乎聖潔,宛如從九天垂落的純淨瀑布,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他那長長的睫毛,比平日更顯濃密烏黑,像天神漫不經心揮灑出的一道墨痕,慵懶地覆在眼瞼上,襯得那雙淺藍色的眼眸愈發清澈見底,像初融的雪山冰湖,既盛著爛漫純真的溫柔,又無端攪動著一種引人探尋的、近乎純欲的漩渦。
這雙眼睛深處,卻又奇異地跳躍著人間煙火的燦爛暖意,讓人忍不住想把自己刻印進去,哪怕隻有一瞬,似乎也能成為畢生最大的慰藉。
他鼻梁挺秀,瓊鼻小巧,線條溫潤如玉,下方是兩片淡玫瑰色的薄唇,薄得像早春初綻的花瓣,讓人莫名聯想到傳說中仙釀的餘韻,有種想要輕輕觸碰、細細品味的衝動。他周身籠罩著一種“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般的出塵氣質。
凱莉強迫自己從那過於惑人的視覺衝擊中抽離一絲心神,清了清嗓子,聲音刻意帶上點漫不經心的調子,目光卻銳利地捕捉著對方臉上最細微的變化
“烏,你聽說過一種症狀沒有?”
烏微微側過頭,淺藍的眼眸裏清晰地映出凱莉的身影,帶著純粹的專注
“嗯?什麽症狀呀,凱莉?”
“就是……”凱莉稍微拖長了尾音,指尖在光滑的扶手上輕輕敲擊。
“當一個人,突然遠離了自己特別依賴、特別離不開的那個目標之後,整個人就會變得特別不對勁。
比如……會控製不住地心慌意亂,坐立不安,整夜整夜地失眠,像有螞蟻在骨頭縫裏爬,怎麽都找不到舒服的位置……”
她一邊說,一邊緊緊盯著烏那雙漂亮得過分的眼睛,試圖從中挖掘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共鳴或慌亂。
烏那雙淺藍色的眼眸裏,純淨得如同雨後初晴的天空,清晰地倒映著凱莉此刻有些緊繃的輪廓。
他微微歪了歪頭,像是不太理解凱莉突然提起這個話題的用意,臉上露出一種近乎天真的思索神情。
片刻後,他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扇形的陰影,隨即,他輕輕地、不以為然地聳了聳線條優美的肩膀。
“是嗎?”
他的聲音清澈,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懵懂。
“聽起來……好像有點不太妙的樣子呢。”
那語氣,仿佛凱莉講述的是一種遙遠異邦的奇聞怪談,與他的世界全然無關。
凱莉也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有些諷刺的說道
“是啊,怎麽會有這種蠢貨存在?真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烏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個明亮純粹的笑容,瞬間驅散了凱莉心頭那點陰霾。
那笑容太過幹淨,太過耀眼,如同陽光穿透水晶。
“對了,凱莉!”
他語調輕快起來,帶著分享喜悅的雀躍。
“我正想告訴你呢!過幾天,我要和家人一起出去旅行啦!”
“旅行?”凱莉下意識地追問,身體微微前傾,剛才那點不自在似乎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衝淡了。
“嗯!”
烏用力地點點頭,金色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流淌出耀眼的光澤,那雙淺藍色的眼眸裏盛滿了純粹的向往。
“去看雪山!很大很大的雪山哦!聽說那裏的雪景特別特別美,像童話世界一樣!”
他描述著,雙手甚至微微比劃了一下,像個得到心愛糖果的孩子。
幾乎是未經大腦思考的,凱莉的聲音脫口而出,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促和理所當然
“嗯~~~”那聲調被她拖得很長,尾音微微上揚。
“那我要準備禦寒的衣物才行!厚羽絨、雪地靴、圍巾帽子……”她腦子裏飛快地羅列著清單,仿佛下一刻就要衝進衣帽間開始打包。
然而,她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烏臉上的燦爛笑容就微微凝固了一瞬。
他那雙清澈見底的淺藍眼睛裏,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歉疚的波瀾,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光影的錯覺。
他抿了抿那淡玫瑰色的薄唇,那完美的唇線輕輕抿緊,透出一絲為難。
“抱歉,凱莉……”
他的聲音依然溫和,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這次……情況有點特殊。”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著最不傷人的措辭,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淺淺的陰翳。
“可能……不太方便帶你一起去呢。”
她臉上那因為興奮而揚起的眉梢,那瞬間明亮起來的眼眸,那微微張開的、準備繼續討論裝備清單的嘴唇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一股滾燙的血液猛地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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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靜得可怕。
午後慵懶的陽光依舊溫暖地籠罩著兩人,空氣中浮動的微塵似乎都凝滯了。
凱莉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裏,心髒突兀而沉重地跳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尖銳的、混合著被冒犯的羞惱和強烈失望的情緒,如同被點燃的引信,在她體內轟然炸開。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小巧挺翹的瓊鼻翕動了一下,下顎線瞬間繃緊。
“哼!”
一聲清晰而短促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冷哼從她喉嚨裏擠出。
她倏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細微的風,那頭如同星辰凝結而成的黑色長發在空中甩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她沒有再看烏一眼,也沒有等待他任何可能補充的解釋。
事實上,烏在她起身的瞬間,確實下意識地張了張嘴,似乎想再說點什麽凱莉隻是挺直了背脊,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那份搖搖欲墜的高傲,像一隻被踩了尾巴又強行昂起頭顱的黑貓。
她徑直轉身,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而帶著明顯怒意的“嗒、嗒”聲,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通往樓上的旋轉樓梯拐角。
烏獨自留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似乎想挽留那抹決絕離去的黑色身影留下的微涼空氣。
他淡玫瑰色的唇瓣無聲地開合了一下,最終隻是輕輕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和失落,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如同歎息散落在空曠的客廳裏
“……大概一周之後,我就回來了。”
這句話,凱莉沒有聽見。
或者說,即使聽見了,此刻被洶湧的驕傲,也絕不允許她做出任何回應。
奢華的臥室內,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了外麵世界的最後一絲光亮。
黑暗濃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凱莉身上。
她蜷縮在冰冷的、足以容納四五個人的巨大床鋪中央,像一個被遺棄在孤島上的孩子。
柔軟的埃及棉被褥此刻像粗糙的砂紙,摩擦著她裸露在絲質睡裙外的小腿皮膚,帶來一陣陣令人煩躁的刺癢。
時間,仿佛被粘稠的焦油拖住了腳步,每一秒都流淌得無比艱難。
牆角的古董座鍾發出單調而規律的“哢噠”聲,在死寂的房間裏被無限放大,每一聲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敲擊在凱莉緊繃的神經上。
她煩躁地翻了個身,昂貴的床墊發出輕微的抗議聲。
身體明明已經困倦得像是灌了鉛,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酸軟的呻吟,可大腦卻異常亢奮,像一台失控的機器,瘋狂地運轉著,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滾動著同樣的畫麵。
他純淨的、帶著懵懂溫柔的淺藍色眼眸……他拒絕時微微抿緊的淡玫瑰色薄唇……那句輕飄飄卻如同冰錐般刺骨的“不方便帶你去”……
“可惡!”凱莉猛地用拳頭捶了一下身下柔軟得過分的羽絨枕,發出一聲悶響。
那呆子!腦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麽?漿糊嗎?還是雪花?雪山有什麽好看的?
……
能有她凱莉好看嗎?
……
一股強烈的委屈和無處宣泄的怒火交織著,灼燒著她的理智。
她猛地坐起身,黑暗中摸索到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冰冷的屏幕在指尖觸碰的瞬間亮起,刺眼的白光讓她不適地眯起了眼。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兩點十七分。沒有未接來電,沒有新信息。
屏幕背景圖是她某次惡作劇得逞後,強行用烏的手機抓拍的他一臉懵然、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照片,那雙淺藍眼睛無辜得像林間迷路的小鹿。
指尖懸停在那個熟悉的號碼上,距離撥出鍵隻有幾毫米。
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帶著一種近乎疼痛的悸動。
她想打過去,想聽聽他的聲音,想質問他現在在哪裏,安不安全,雪山冷不冷,有沒有……有沒有那麽一點點……想起她?
甚至更陰暗的念頭在滋生,會不會遇到什麽意外?那呆子單純得過分,會不會被雪崩埋了?會不會在陌生的地方迷路凍僵?
這些可怕的想象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她的心髒,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絞痛。
她下意識地將左手食指關節塞進嘴裏,用力地啃咬著。
牙齒磕在堅硬的指骨上,帶來細微卻尖銳的痛感,這微不足道的疼痛奇異地稍稍緩解了心口那股令人恐慌的窒悶。
指節上很快留下了一圈清晰的、帶著濕痕的齒印。
不行!絕對不能打!凱莉猛地抽回手,仿佛被手機屏幕燙到一般,將它狠狠丟回柔軟的床鋪深處。
黑暗中,手機屏幕不甘心地閃爍了幾下,最終歸於沉寂。
她凱莉·阿斯特雷亞什麽時候淪落到要主動聯係一個把她當“外人”的家夥了?
這簡直是她輝煌“惡作劇生涯”中的奇恥大辱!
她賭氣般地重新躺下,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蒙住,試圖隔絕那個金發藍眼的身影。
然而,黑暗和封閉的空間反而成了滋生思念的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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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絲溫潤的光澤,他睫毛投下的陰影,他身上那種幹淨清爽、如同初雪鬆林般的氣息……所有的細節,都無比清晰地、固執地在腦海中反複回放。
身體在叫囂著疲憊,精神卻在思念和焦慮的烈火中反複煎烤。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在地毯上投下一條變幻莫測的、微弱的彩色光帶。
凱莉死死地盯著那條光帶,眼睛又幹又澀,卻倔強地不肯閉上。
她覺得自己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在名為“分離”的幹涸沙灘上徒勞地掙紮,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鍾,也許是一個世紀,意識終於開始模糊。
但每一次即將沉入睡眠的邊緣,心髒都會毫無預兆地劇烈一跳,仿佛從高空墜落,瞬間將她驚醒,背後驚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如此反複,周而複始。
直到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光,從變幻的霓虹色,漸漸染上了一層冰冷而絕望的魚肚白。
……
天,快亮了。
……
清晨的陽光帶著一種近乎刻薄的明亮,穿透窗簾縫隙,精準地打在凱莉緊閉的眼皮上。
她發出一聲極其不耐的呻吟,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野裏一片模糊的昏花。
她撐著酸痛無比的身體坐起來,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踉蹌地走向浴室那麵巨大的落地鏡。
鏡子裏映出的人影讓她瞬間倒抽一口冷氣,殘餘的睡意被驚得煙消雲散。
鏡中的少女,那頭星辰般美麗的黑色長發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淩亂地披散在肩頭,幾縷不聽話的發絲還翹了起來。
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眼下兩團濃重的、如同暈開的墨汁般的青黑,沉甸甸地掛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上,像被人狠狠揍了兩拳。
眼白裏布滿了蛛網般的紅血絲,眼神空洞而渙散,透著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茫然和……羞怒。
是的,羞怒!
凱莉死死地盯著鏡子裏那個憔悴的、因為徹夜未眠而顯得狼狽不堪的自己,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恥感和滔天的怒火瞬間席卷了她。
都是那個該死的呆子!那個腦子裏隻有雪山的笨蛋烏!他憑什麽?憑什麽害她變成這副鬼樣子?憑什麽讓她像個……像個離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怨婦一樣徹夜難眠?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她凱莉·阿斯特雷亞,什麽時候需要為一個……為一個“外人”如此失魂落魄了?
“砰!”她泄憤似的用力一拳砸在冰冷的鏡麵上,震得巨大的鏡子嗡嗡作響,指骨傳來清晰的痛感。
鏡中的影像也隨之晃動扭曲,那雙布滿紅血絲、頂著濃重黑眼圈的眼睛,帶著一種近乎猙獰的怒意回望著她,更讓她心煩意亂。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轉身走出浴室,一頭栽進起居室的沙發裏,像一隻被抽掉了骨頭的貓,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小姐?”
一個蒼老而帶著深深憂慮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起。
穿著筆挺黑色燕尾服、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老管家“老骨頭”端著一個精致的銀質托盤,上麵放著一杯熱氣氤氳的紅茶和幾樣小巧的點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
他那張布滿歲月溝壑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毫不掩飾的焦急,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他看著沙發上那個蜷縮著、眼下烏青、散發著濃濃怨念的少女,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您……您昨晚又沒休息好?”
老骨頭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無法掩飾的心疼。
他走近幾步,將托盤輕輕放在沙發旁的小茶幾上。
凱莉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隻是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帶著濃重煩躁意味的“嗯”。
老骨頭看著自家小姐這副失魂落魄、自我折磨的樣子,又想起昨天那位金發少年離開後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晚餐都沒吃的場景,心頭的憂慮和無奈如同藤蔓般瘋長。
他深深地、沉重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裏飽含著歲月的滄桑和無能為力的疲憊。他微微佝僂著背,站在沙發邊,渾濁的眼睛裏滿是心疼,卻又欲言又止。
老爺和主母嚴厲的叮囑言猶在耳
“老骨頭,看緊凱莉!絕對絕對不能讓她再偷偷跑出去!上次那‘三好市民’錦旗和‘通緝犯二十萬懸賞’一起寄到家門口的事,再來一次,我們倆的老心髒非得當場停跳不可!”
回想起那場雞飛狗跳、讓整個家族心驚膽戰的風波,老骨頭現在還覺得後背發涼。
小姐的“壯舉”簡直驚世駭俗,她心血來潮跑去“見義勇為”,結果莫名其妙卷入一場地下拍賣會的混亂,陰差陽錯幫警方逮住了頭號目標,獲得了通緝的二十萬元。
最後錦旗和獎金幾乎是同時送達府邸,那場麵……老骨頭至今想起來都覺得眼前發黑。
他偷偷地用布滿褶皺的手背,極快地、不動聲色地抹了一下有些濕潤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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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現在這副為情所困、自我折磨的樣子,比上次鬧出驚天動地的麻煩更讓他揪心。
至少上次,小姐是精力充沛、神采飛揚地去“闖禍”的。
而現在……老骨頭看著凱莉眼底那濃得化不開的青黑,隻覺得一股深沉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他能做的,似乎隻剩下默默地守著,在老爺主母的禁令和小姐的痛苦之間,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脆弱的平衡,祈禱著那位金發少年能快點回來,把這縷丟失的魂兒給小姐帶回來。
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什麽呢?他隻是一個……無能為力的老骨頭罷了。
……
時間,在凱莉這裏仿佛被凍結的蜜糖,粘稠而凝滯。
第二個夜晚,以更加猙獰的姿態降臨。白天強撐的傲氣和憤怒,在黑暗的浸泡下迅速褪色、剝落,露出底下更加鮮活的、名為思念的神經。
她像一具失去靈魂的空殼,在空曠得令人心慌的臥室裏徒勞地踱步。
指尖無數次劃過冰冷的手機屏幕,那個爛熟於心的名字在通訊錄裏安靜地躺著,像一塊滾燙的烙鐵,灼燒著她的自尊。
每一次想要按下去的衝動,都被“外人”那冰冷的回音狠狠擊退。
就在她幾乎要被這反複的自我折磨逼瘋,準備再次效仿昨夜啃咬指節來轉移那令人窒息的心悸時,掌心中一直沉默的手機,毫無預兆地、劇烈地震動起來!
“嗡——嗡——嗡——”
那震動聲在死寂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突兀和響亮,像一道驚雷劈開了凝固的黑暗。
凱莉渾身猛地一僵,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衝破單薄的胸腔!
她幾乎是憑借著一種生物本能,手忙腳亂地看向屏幕,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赫然是那個讓她輾轉反側的“呆子”!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從她喉嚨裏不受控製地溢出。
所有的困倦、煩躁、羞怒,在這一瞬間被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洪流衝得七零八落!
她像被火燙到一樣,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穩手機,慌亂地在屏幕上劃拉著,第一次、第二次……該死的!
手指因為過於激動而變得僵硬笨拙,竟然沒劃開接聽鍵!
“笨蛋!”她對著自己不聽使喚的手指低聲咒罵,急得額頭都冒出了細汗。
終於,在第三次嚐試時,指尖成功滑過了綠色的接聽圖標。
“喂?!烏!”
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喘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幾乎是吼出來的,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慵懶和傲氣,隻剩下一種近乎崩潰的急切。“你怎麽才打過來?!你那邊怎麽樣?你……”
連珠炮似的質問脫口而出,仿佛要將這一整天一夜積攢的所有焦慮、擔憂、委屈,一股腦地傾倒出來。
然而,當視頻通話的畫麵終於穩定,清晰地顯現在手機屏幕上時,凱莉滔滔不絕的控訴戛然而止,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屏幕上,是烏那張熟悉到骨子裏的臉。
背景似乎是在一個燈火通明的酒店房間裏,能看到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金色的長發在燈光下依舊流淌著溫潤的光澤,如同上好的絲綢。
那雙淺藍色的眼眸隔著屏幕望過來,清晰地映著凱莉此刻略顯淩亂的模樣。
他臉上帶著慣常的、幹淨純粹的笑容,像雪山上初升的陽光。
“凱莉!”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長途跋涉後的微啞,但語調是輕快的。
“對不起嘛,今天一直在路上,信號不太好,剛剛才安頓下來,讓你擔心啦?”
他笑嘻嘻地道歉,語氣溫柔得像在哄一個鬧別扭的孩子。
凱莉所有的質問和怒氣,在這張笑臉和這聲溫柔的道歉麵前,瞬間土崩瓦解,隻剩下滿腹的委屈和一種失而複得般的虛脫感。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之前準備好的所有刻薄話語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終,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帶著濃濃鼻音、近乎執拗的追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屏幕那端,烏那雙清澈的藍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長長的睫毛忽閃著,笑容裏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很快啦!這邊的事情比預想的順利一些,我很快就回來。”
他語氣輕鬆地承諾著,或許是因為凱莉緊繃的神經的原因,他並沒有察覺屋簷下那淡淡的青黑色,如同陶瓷留下的淡墨輕痕。
凱莉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
精神上的重壓一旦卸下,身體被強行壓製的困倦立刻排山倒海地反撲。
她隻覺得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視野裏烏的笑臉也開始變得模糊晃動。
她強撐著,含混地應了一聲“……嗯……說話算話。”
“當然算話!”烏的聲音依舊帶著笑意,透過電波傳來,似乎帶著某種安定的魔力,“凱莉看起來好困,快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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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再見……”凱莉的聲音已經細若蚊蚋,濃濃的睡意徹底將她包裹。
她甚至沒來得及再仔細看一眼屏幕裏的少年,也全然沒有注意到,在那雙清澈見底的淺藍色眼眸深處,在她困倦得無法聚焦的視線之外,也悄然暈染開一片淡淡的、與她如出一轍的疲憊青黑。
通話結束的提示音響起,屏幕暗了下去。凱莉握著依舊溫熱的手機,身體軟軟地滑進蓬鬆的被褥裏,幾乎是瞬間就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這一次,夢裏似乎不再有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的風雪,隻有一片寧靜的、溫暖的藍色。
……
淩晨五點。整座阿斯特雷亞宅邸還沉溺在黎明前最深的酣眠裏,萬籟俱寂。
凱莉又一次在一種莫名的、心慌意亂的空洞感中睜開了眼睛。
她煩躁地抓了抓睡得亂糟糟的黑色長發,喉嚨幹得發緊。
“該死……”她低咒一聲,放棄了再次入睡的徒勞掙紮。
睡眠似乎對她徹底關上了大門。她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冰涼光滑的木地板上,悄無聲息地溜出自己的臥室。
走廊裏一片漆黑,隻有壁腳線處微弱的感應地燈散發著幽暗的光。
她像一個幽靈,無聲地穿過空曠的回廊,準備去樓下廚房給自己弄杯濃得發苦的黑咖啡,強行驅散這蝕骨的疲憊……
廚房很大,冰冷的不鏽鋼器具在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她熟門熟路地找到咖啡機和咖啡豆,動作帶著一種被失眠折磨後的機械和麻木。
研磨咖啡豆的細微噪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就在她將研磨好的咖啡粉倒入濾杯,手指正要按下啟動鍵的瞬間——
“篤、篤、篤。”
三聲清晰而克製的敲門聲,突兀地打破了淩晨的絕對死寂。
凱莉的動作猛地頓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她僵在原地,豎起了耳朵,心髒在胸腔裏失序地狂跳起來。
是幻聽?一定是幻聽……連續兩晚的嚴重失眠,終於讓她出現幻覺了嗎……
這個時間,老骨頭和侍女們絕不可能起來,更不可能有人來訪。
她甩了甩頭,試圖將這荒謬的幻聽驅逐出腦海,指尖再次用力按向咖啡機的啟動鍵。
篤、篤、篤。
敲門聲再次響起。
比剛才更清晰,更堅定,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這一次,聲音的來源不再是模糊的幻聽,而是真真切切地、穿透厚重的雕花橡木門板,傳入了她的耳膜。
凱莉的呼吸驟然屏住。
一股難以言喻的電流瞬間竄過她的脊椎。
她猛地轉過身,死死地盯著通往主廳的那扇緊閉的門。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她的肋骨。她一步一步,近乎無聲地挪到門後,動作輕得像一隻踮著腳尖的貓。
隔著冰冷的門板,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正常,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誰?”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後,一個聲音,一個她無比熟悉、此刻卻帶著一種風塵仆仆的沙啞和難以形容疲憊的聲音,清晰地穿透門板,直直地撞進了她的耳膜,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在她心湖裏激起了滔天巨浪。
“……凱莉,是我。”
烏!
轟的一聲!凱莉隻覺得一股巨大的熱流猛地衝上頭頂,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天旋地轉!她下意識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指尖冰涼。
一定是幻聽!絕對是幻聽!那個呆子現在應該還在千裏之外的雪山上,和他的家人在一起!
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這太荒謬了!
她踉蹌著後退一步,轉身就想逃離這扇門,逃離這該死的、折磨人的幻覺。
“凱莉?”門外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困惑,清晰地穿透了門板,“是我,烏。”
那聲音,如此真實,帶著深夜寒風的凜冽氣息,帶著長途跋涉後的沙啞,帶著一種……凱莉從未在他身上感受過的、沉重的疲憊感。
不是幻覺!
這個認知如同驚雷在她腦中炸開!凱莉猛地轉過身,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驕傲、所有的猶豫在瞬間被一種近乎本能的衝動徹底碾碎!
她幾乎是撲向那扇厚重的門,手指因為激動而顫抖得厲害,摸索著門鎖的位置,平日裏輕而易舉就能打開的旋鈕,此刻卻顯得格外笨重。
“哢噠”一聲輕響,門鎖終於被擰開。
凱莉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拉開了那扇隔絕內外的雕花橡木大門!
門外的景象,如同最不真實的夢境,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布滿血絲、帶著濃重黑眼圈的眼眸——
凜冽的寒氣裹挾著風雪的氣息撲麵而來。
門廊上方複古壁燈昏黃的光線,像舞台的聚光燈,清晰地勾勒出門口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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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烏。
他回來了。
然而,眼前的烏,卻不再是那個離去時仿佛不染塵埃、周身流淌著溫潤月華的天上仙客。
他依舊穿著那身看起來頗有些單薄的旅行外套,肩膀上、金色的發絲間,甚至那長而卷翹的睫毛上,都沾染著尚未融化的、細碎的雪粒,在昏黃的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微光,如同星辰墜落凡塵。
那件外套顯然無法抵禦長途奔波的寒氣和風雪,布料帶著明顯的褶皺和風塵仆仆的痕跡。
他那頭標誌性的、曾經如同九天瀑布般流淌著溫潤光澤的金色偏白長發,此刻失去了往日的柔順光澤,顯得有些淩亂,幾縷發絲被風吹得貼在汗濕的額角,發梢甚至微微打結,沾著泥點和融化的雪水。
那總是像天神精心描繪的墨痕般柔美的睫毛,此刻無力地低垂著,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眼瞼下投下兩片濃重疲憊的青灰色陰影,如同水墨畫上暈染開的墨點。
那雙曾讓凱莉如癡如醉、清澈見底、爛漫溫柔又充滿純欲探索欲的淺藍色眼眸,此刻雖然依舊倒映著凱莉震驚的身影,卻像是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薄霧,失去了往日的清亮神采,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倦怠,眼白處也布滿了細細的血絲。
他小巧溫潤如玉的瓊鼻,鼻尖被凍得微微發紅。
那雙淡玫瑰色的薄唇,此刻顏色顯得更淺淡,甚至有些幹裂起皮,失去了往日那種引人遐想的、如同仙釀之韻的光澤。
原本那種“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的出塵氣質,被一種沉重的、仿佛跋涉了千山萬水的風塵與疲憊徹底覆蓋。
他站在那裏,身體似乎有些不易察覺地微微搖晃,像一株被暴風雪摧折過的、卻依舊倔強挺立的玉樹。
凱莉的瞳孔驟然收縮,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衝向了大腦,又在下一秒凍結凝固。
她張著嘴,喉嚨裏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滾燙的棉花,所有在心底反複演練了無數遍的質問、控訴、甚至帶著點撒嬌意味的抱怨。
那些她在失眠的深夜裏反複咀嚼的千言萬語在這一刻,在這個風塵仆仆、疲憊不堪、卻奇跡般站在她麵前的少年麵前,被徹底擊得粉碎,噎在喉嚨深處,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的、混雜著心疼與狂喜的情緒,瞬間攫住了她,讓她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失神地望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烏。
然而,還沒等她從那極致的震撼和失語中找回一絲神智,甚至沒等她做出任何反應門口那個身影動了。
烏那雙布滿血絲、帶著濃重疲憊的淺藍色眼眸,深深地、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
那眼神裏,似乎蘊藏著千言萬語,卻又似乎疲憊得連表達的力氣都沒有。
然後,在凱莉完全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之前,他忽然向前一步,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風塵仆仆的氣息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張開雙臂,毫不猶豫地、結結實實地將她整個人擁入了懷中!
“唔!”凱莉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撞得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後退了半步才穩住。
冰冷的、帶著風雪味道的外套布料瞬間貼上了她單薄的絲質睡衣,激得她微微一顫。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幹淨清爽如同初雪鬆林的氣息,以及一種風雪混合的疲憊感。
這氣息混合著烏身上原本的清香,形成一種奇特的、令人心悸的衝擊,瞬間衝垮了凱莉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和矜持。
她下意識地想要掙紮,想要推開他,想要質問“你發什麽瘋”,想要維持住自己那點可憐的驕傲。
然而,就在她抬起手,指尖觸碰到他冰冷外套的瞬間,烏那疲憊沙啞到極點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微弱氣息,輕輕地、沉沉地在她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凱莉………”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瘦削的肩窩,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敏感的頸側肌膚,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我好像得了你說的那個症狀……”
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依賴和一種沉甸甸的、仿佛跋涉了千山萬水終於抵達終點的疲憊與安心。
那聲音像帶著魔力,瞬間瓦解了凱莉所有的抵抗。
凱莉抬起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她感受到他整個身體的重量似乎都微微壓了過來,感受到他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顫抖,感受到他胸腔裏那顆心髒隔著厚厚的衣物傳來沉重而疲憊的搏動……還有那濃重的、幾乎化為實質的倦意,透過相貼的皮膚,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心疼,猛地衝上她的鼻尖,眼眶瞬間變得滾燙。
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嚐到了一絲淡淡的鐵鏽味,強行將那洶湧的淚意逼了回去。
僵在半空的手,最終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輕柔,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他冰冷而疲憊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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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側過頭,將發燙的臉頰深深地埋進他帶著寒氣與清香的頸窩,貪婪地、用力地呼吸著他身上那混合了風雪、奔波和他獨特清冽氣息的味道。
這懷抱冰冷而沉重,卻像漂泊的孤舟終於找到了停泊的港灣,瞬間撫平了她靈魂深處所有因分離而撕裂的焦灼與不安。
那蝕骨的失眠帶來的疲憊,那積壓了兩天兩夜的委屈、焦慮、思念……所有激烈翻騰的情緒,在這無聲而緊密的擁抱裏,奇跡般地找到了出口,如同沸騰的水麵漸漸平息。
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溫柔地垂落下來。
身體裏緊繃到極限的弦,終於在這一刻,在確認他真實存在的這一刻,在被他緊緊擁抱、也被他需要著的這一刻,徹底鬆弛。
意識如同沉入溫暖的海水,迅速變得模糊。
烏感受到懷中身體的放鬆和變得綿長的呼吸,一直強撐著的那口氣也終於鬆懈。濃重的倦意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他吞沒。
他抱著她,身體晃了晃,再也支撐不住,順著門框緩緩滑坐下去。
凱莉被他帶著,也軟軟地滑坐在地毯上,卻依舊維持著相擁的姿勢,仿佛兩株在風雪中相互依偎取暖的藤蔓。
她埋首在他頸間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甚至無意識地在他冰冷的頸窩裏輕輕蹭了蹭,發出了一聲細微的、滿足的囈語。
烏的頭也輕輕靠在了她的發頂,金色的發絲與星辰般的黑發在門廊昏黃的燈光下交纏在一起。
他沉重的眼皮徹底合上,長長的睫毛在疲憊的青影下投下安靜的扇形陰影,淡玫瑰色的唇微微張開一條縫隙,氣息悠長而平穩。
門外,凜冽的寒風似乎也放輕了腳步。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裏,隻有壁燈柔和的光暈,溫柔地籠罩著這兩個在門口地毯上緊緊相擁、陷入沉睡的身影。冰冷堅硬的門廊地麵,似乎也因這毫無保留的依偎而變得柔軟。
他們睡得那樣沉,那樣毫無防備,仿佛經曆了一場漫長的跋涉,終於回到了靈魂的棲息地。
風雪的氣息、咖啡機未啟動的寂靜、偌大宅邸的無聲空曠……一切都被隔絕在外。隻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在寂靜中交織成最安穩的節拍。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凝固成一副名為“歸途”的靜謐畫卷。
……
大約10來分鍾,趕來宅邸的管家侍女“布豪!我的工作!”
……
據老骨頭事後詢問看門的,看門的用幽怨的眼神弱弱的回應
“你敢攔?”
老骨頭……
……
ps這章算是過渡,往後每章都要1萬字以上了,直到回家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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