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一時寂然。
    西蜀王看著傲立殿中，語出驚人的蕭陽，目光愈發深邃難明。
    蕭陽一番話語，如同冰錐墜地，雖不激烈，卻字字清晰，刺破了鎮蜀殿內那沉鬱而壓抑的共識。
    殿內霎時一片死寂。
    眾人神色各異，驚愕憤怒忌憚乃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思索，交織在每一張臉上。
    趙坤氣得臉色鐵青，胡須都在微微顫抖。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下界來的小子，不僅實力強橫，言辭竟也如此犀利，絲毫不給在場眾多王府元老麵子。
    更是直接將矛頭指向了配不配的問題！
    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趙烈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腳厲喝。
    “蕭陽，你放肆！”
    “三皇子殿下天潢貴胄，也是你能妄加評議的？你……”
    然而，蕭陽卻已懶得再與這群被權勢與恐懼蒙蔽了心智的人，多費唇舌。
    他今日開口，非是為說服他們，更非討好。
    僅僅是因為霓裳郡主那絕望無助的眼神，以及西蜀王那一問。
    既然問了，他便說出自己所見所想，僅此而已。
    至於他們如何抉擇，是屈從還是抗爭，與自己何幹？
    於是，不等趙烈的話說完，蕭陽便對著王座上麵色深沉，目光複雜的西蜀王微一拱手，語氣平淡無波。
    “王爺，在下的看法已然言明。”
    “如何決斷，王爺自有考量。”
    “蕭某告退！”
    說罷，蕭陽毫不理會殿內眾人或驚或怒的目光，徑直轉身。
    青衫微拂，灑然步出這氣氛令人窒息的鎮蜀殿。
    那決絕而孤高的背影，仿佛一道利劍，劈開了殿內凝滯的空氣，也深深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王爺，您看看他！這是什麽態度！”
    趙坤指著蕭陽消失的方向，氣得渾身發抖。
    “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父王，此子絕不能留！”趙烈亦是咬牙切齒。
    霓裳郡主望著蕭陽離去的方向，美眸中水光氤氳。
    那顆原本絕望的心，卻因他方才那番不顧一切，力排眾議的話語，悄然注入了一股暖流和一絲微弱的希望。
    至少，在這冰冷的王府中，還有一人，是真正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著想。
    西蜀王深邃的目光從殿門收回，掃過激憤的宗親，再落於女兒那強忍淚光的臉上，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他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此事，以後再議。都散了吧。”
    ……
    翌日。
    一則消息，迅速傳遍西蜀王府，並以更快的速度擴散至整個西蜀地域。
    王府設宴，廣邀西蜀地域有頭有臉的宗門宗主，世家家主，大城城主，名為共商地域發展。
    實則明眼人都清楚，這是西蜀王府對昨日那道突如其來賜婚聖旨的回應。
    是一次試探各方態度的迎婚宴，亦是向皇室展示西蜀恭順的姿態。
    宴會設於王府最為恢弘的淩雲殿。
    夜幕初降，華燈璀璨。
    殿內早已是觥籌交錯，人影幢幢。
    來自西蜀各方的頭麵人物皆已到場，彼此寒暄，笑語喧嘩。
    然而在這份熱鬧之下，卻潛流暗湧。
    每個人的眼神交換間，都帶著對昨日那場風波，和今日宴會真正目的的揣測與審視。
    西蜀王坐於主位，麵帶威儀笑容，接受著各方敬酒。
    隻是那笑容深處，藏著一抹化不開的凝重。
    霓裳郡主亦盛裝出席，坐於父親下首。
    她妝容精致，卻難掩眉宇間的憔悴，與強撐的鎮定。
    趙坤趙烈等王府眾人分列左右，神色各異。
    蕭陽作為王府新晉的一等客卿，位置被安排在了較為靠前的位置，與幾位王府資深客卿同席。
    他獨自斟飲，神色平靜，與周圍或熱烈或虛偽的應酬格格不入，仿佛周遭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
    ……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之際。
    突然，殿外傳來司禮官，一聲高昂尖銳的通傳。
    “三皇子殿下特使到！”
    瞬間，整個淩雲殿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大殿入口。
    隻見一名身著皇室禁衛特有鎏金玄甲，腰佩皇室玉牌，麵容倨傲的中年男子，在一隊氣息精悍的皇室護衛簇擁下，龍行虎步而入。
    此人，修為赫然達到了尊者境一重天！
    雖隻是初入此境，但身為皇子特使，代表的乃是皇室顏麵與三皇子的意誌，自有一股盛氣淩人的氣勢。
    他徑直走到大殿中央，對著主位上的西蜀王隨意地拱了拱手，算是見禮，但態度談不上多少恭敬。
    “西蜀王，本使奉三皇子殿下之命，特來赴宴，並再次宣示陛下賜婚恩旨，以示鄭重。”
    西蜀王麵色不變，微微頷首。
    “有勞特使，請。”
    那特使傲然一笑，旋即轉身，麵向殿內眾多西蜀豪強，唰地一聲，再次展開那卷明黃綢緞詔書。
    他將靈力灌注嗓子，聲音清晰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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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西蜀王之女霓裳，溫婉賢淑，特賜予三皇子為正妃。”
    “此乃天恩浩蕩，爾等當感念聖心，恪盡職守，盡心籌備，如期完婚，不得有誤！欽此！”
    宣讀完畢，他合上詔書，並未立刻交給西蜀王，而是目光掃視全場，最後落在霓裳郡主身上。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與不容置疑的意味，朗聲道“陛下隆恩，三皇子殿下垂青，此乃西蜀王府無上榮光，亦是霓裳郡主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殿下事務繁忙，特命本使前來，郡主，還不快快領旨謝恩？”
    “日後入了皇子府，當時刻謹記殿下恩德，恪守婦道，盡心服侍，莫要辜負了殿下與陛下的期許才是！”
    這番話語，看似宣旨，實則充滿了對霓裳郡主，乃至對整個西蜀王府的輕慢與貶低。
    仿佛能嫁給三皇子，是西蜀王府高攀，是霓裳郡主莫大的幸運，她隻需感恩戴德，順從接受即可，沒有任何拒絕或質疑的餘地。
    殿內眾多西蜀勢力代表聞言，神色皆是一動，卻無人敢出聲。
    皇室威嚴，三皇子權勢，足以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霓裳郡主嬌軀劇顫，俏臉血色盡褪，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那特使的話語如同鋼針，一根根紮在她的心上，屈辱與憤怒交織，讓她幾乎控製不住要站起身來反駁。
    西蜀王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但終究未曾言語。
    趙坤趙烈等人則是眼中閃過喜色，覺得特使此言，正好壓一壓霓裳的任性，也彰顯了皇室的恩威。
    “福分！？”
    突然，一道平靜卻清晰無比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客卿席上，那位一襲青衫的年輕人。
    他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起頭，目光淡然地看向場中那位倨傲的特使。
    正是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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