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湖城，爵士隊總經理辦公室。
    氣氛壓抑得像一塊冰。
    卡爾·馬龍就那麽坐著，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他沒有咆哮，也沒有砸東西，隻是用一種近乎麻木的眼神，看著辦公桌對麵的總經理。
    桌上，放著一張報紙，體育版的頭條，正是年度最佳陣容的名單。
    約翰·斯托克頓的名字，赫然在列。
    最佳陣容第三陣。
    馬龍的嘴角，扯出一個極度冰冷的弧度。
    真好笑啊。
    自己因為傷病缺席了小半個賽季，球隊的戰績一落千丈。他那個“曆史上最偉大的控球後衛”搭檔，獨自帶隊，把爵士帶成了西部第八，季後賽首輪就被太陽隊剃了個光頭。
    結果呢？
    他，約翰·斯托克頓，竟然還入選了最佳陣容。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聯盟的評委們都瞎了嗎？不。
    這恰恰說明，斯托克頓的個人數據足夠亮眼，亮眼到即使球隊戰績爛成一坨屎，他也能憑借個人表現擠進最佳陣容。
    可這又說明了什麽？
    馬龍的眼神，一點點變得銳利，像兩把淬了毒的刀。
    這說明，斯托克頓，根本不在乎球隊的輸贏！
    在他馬龍倒下的時候，斯托克頓想的不是如何帶領球隊前進，而是如何刷出漂亮的數據，保住他自己的名聲！
    季後賽，麵對那個叫李飛的怪物，他像個木偶一樣被戲耍，毫無還手之力。
    “郵差”這個外號，現在聽起來就像一個天大的諷刺。他日複一日地送信，風雨無阻，可他那個搭檔，卻總是在最重要的時刻，把信弄丟。
    夠了。
    真的夠了。
    “拉裏，”馬龍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我需要一個能幫我贏球的人。”
    總經理拉裏·米勒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知道，暴風雨要來了。
    “卡爾，約翰他……”
    “約翰進了三陣，我為他高興。”馬龍打斷了他，語氣裏沒有一絲一毫高興的意思，“他證明了自己。現在，輪到我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那股常年製霸禁區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辦公室。
    “這個夏天，給我找一個全明星級別的內線來。一個能在季後賽裏站出來的硬漢。”
    “一個真正能保護籃板，能在關鍵時刻得分的幫手。”
    米勒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卡爾，這不現實……我們的薪金空間……”
    “那是你的問題。”馬龍冷冷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進米勒的耳朵裏。
    “要麽，給我找來幫手。”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臉色煞白的總經理。
    “要麽，就把我交易掉。”
    “我不想我的職業生涯，最後連一枚戒指都摸不到，隻剩下身邊一個三陣的後衛。”
    …………
    休斯頓，康柏中心。
    係列賽的終場哨聲，並沒有在火箭隊的更衣室裏掀起太多波瀾。
    4：1。
    一個幹淨利落，卻又理所當然的比分。
    哈基姆·奧拉朱旺赤著上身，肌肉線條如同花崗岩雕刻而成，他正用一條巨大的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頭上的汗水。他的動作優雅，一如他在禁區裏的“夢幻舞步”，帶著一種宗師般的氣度。
    電視裏，體育新聞正在回放他本場比賽的集錦。背轉身晃過肖恩·坎普，小勾手命中；籃下麵對三個人的包夾，一個輕巧的假動作後，反手上籃得分。
    “野獸”坎普在他麵前，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巨嬰，空有一身蠻力，卻處處受製。
    “哈基姆，你的下一個對手，是菲尼克斯太陽。”一個記者舉著話筒，擠到他的麵前，“那個橫掃了爵士的中國新秀，李飛。很多人說，他的打法，和你一樣，充滿了想象力。”
    奧拉朱旺停下擦拭的動作，那雙深邃的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看過他的比賽錄像。”
    “他很快，很聰明。”奧拉朱旺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在評價一件藝術品，“他的腳步很特別，不屬於任何一個流派。像是……一種本能。”
    記者眼睛一亮，追問道：“那你認為，你的夢幻舞步，和他那種‘本能’的腳步，誰更勝一籌？”
    這個問題，帶著明顯的挑釁。
    更衣室裏，其他球員的談笑聲都小了下去，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克萊德·德雷克斯勒，那個被稱為“滑翔機”的男人，靠在自己的衣櫃上，嘴角噙著一抹笑。他太了解哈基姆了。這個尼日利亞人，外表溫和，內心卻比誰都驕傲。
    奧拉朱旺卻笑了。
    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拿起一瓶水，擰開，喝了一口。
    “籃球，不是跳舞比賽。”
    他說。
    “禁區，是我的領地。任何想從這裏拿走勝利的人，都要先問過我。”
    他沒有直接回答那個問題，但他的答案，卻比任何回答都更加狂傲。
    夢幻舞步，是技巧，是藝術，更是統治力。
    而那個新秀的“本能”？在絕對的統治力麵前，不值一提。
    他望向電視，屏幕上正好切到了菲尼克斯太陽隊的畫麵。那個叫李飛的年輕人，正在場邊笑得一臉燦爛。
    奧拉朱旺的眼神，平靜如水。
    年輕人，歡迎來到季後賽的第二輪。
    歡迎來到，真正的戰場。
    ……
    芝加哥，聯合中心。
    公牛隊的更衣室，氣氛和休斯頓截然不同。這裏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平靜。
    邁克爾·喬丹已經穿戴整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上夾著一根雪茄，卻沒有點燃。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牆上的電視屏幕。
    屏幕上，正在直播印第安納步行者和克利夫蘭騎士的搶七大戰。
    比分犬牙交錯，場麵激烈得如同巷戰。
    斯科蒂·皮蓬走了過來，拍了拍喬丹的肩膀：“邁克爾，該回去了。剩下的，明天看錄像就行。”
    喬丹沒有回頭。
    “斯科蒂，”他問，聲音有些沙啞，“你覺得，我們下一個對手是誰？”
    “誰都一樣。”皮蓬的回答充滿了自信，“無論是雷吉·米勒，還是馬克·普萊斯，他們都擋不住我們。”
    這份自信，源於他們身後那個巨大的身影。
    沙奎爾·奧尼爾，這個星球上最具破壞力的生物，此刻正戴著耳機，身體隨著音樂輕輕晃動。他剛剛在對陣尼克斯的係列賽裏，把帕特裏克·尤因折磨得幾近崩潰。場均29分16個籃板，這是神話裏才有的數據。
    可喬丹卻搖了搖頭。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撚動著那根雪茄。
    “不一樣。”
    他的目光，落在了更衣室另一頭的奧尼爾身上。那個大個子，雖然在場上摧枯拉朽，但喬丹總覺得，他還缺點什麽。
    缺一種……對勝利的饑渴。
    一種可以將心髒掏出來，隻為贏下比賽的瘋狂。
    就像電視裏那個叫雷吉·米勒的家夥一樣。
    就在這時，電視畫麵風雲突變！
    比賽還剩3.8秒，步行者落後1分。
    雷吉·米勒，在近乎窒息的防守下，接球，轉身，漂移，出手！
    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
    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唰！
    空心入網！
    絕殺！
    聯合中心的公牛隊更衣室裏，響起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電視裏，雷吉·米勒跳上技術台，對著鏡頭，對著全世界，瘋狂地咆哮著。他的眼神，像一頭嗜血的狼。
    喬丹的嘴角，卻慢慢翹了起來。
    他終於點燃了那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濃白的煙霧。
    煙霧中，他的眼神，亮得嚇人。
    “這才對味。”
    他低聲說，像是在對自己耳語。
    “這才叫季後賽。”
    他站起身，將雪茄按熄在煙灰缸裏，目光掃過整個更衣室。掃過皮蓬，掃過奧尼爾，掃過每一個隊友。
    “回去睡覺。”
    “明天，訓練量加倍。”
    “我要讓印第安納人知道，他們剛剛用盡全力推開的，不是天堂的大門。”
    “是地獄。”
    ……
    印第安納波利斯，市場廣場球館。
    雷吉·米勒感覺自己的喉嚨在冒煙，聲帶已經完全撕裂。
    他被隊友們高高舉起，拋向空中。每一次落下，又被無數雙有力的手臂接住，再次拋起。
    整個球館，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贏了。
    搶七。
    絕殺。
    他們從懸崖邊上，爬了回來。
    當他終於雙腳落地，被記者和攝像機包圍時，他看到了教練拉裏·布朗。那個以嚴厲著稱的老頭，此刻眼眶通紅。
    “雷吉，”布朗教練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幹得漂亮。”
    米勒咧開嘴，想笑，卻牽動了臉上的肌肉，疼得鑽心。他知道，那是剛才被騎士隊防守球員的肘子撞的。
    “教練，”他嘶啞著說，“我們還沒完。”
    布朗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還沒完。
    下一個對手，是芝加哥公牛。
    是邁克爾·喬丹，斯科蒂·皮蓬，和沙奎爾·奧尼爾。
    是一座看上去根本不可能被翻越的大山。
    “他們很強。”一個記者將話筒遞到米勒嘴邊，“公牛隊今年隻輸了10場球，他們的內線……”
    米勒打斷了他。
    他撥開人群，走到場邊，拿起一瓶水，從頭頂澆了下去。
    冰冷的水，讓他瞬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