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薇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袖中的短刀刀柄硌得掌心生疼。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角門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夜無痕暗衛的標記在燈籠上一閃而過——看來破廟的混亂，已然驚動了官府。
    “繼母說笑了。”她盈盈福了福身，“明薇隻是不願侯府因妹妹的醜事而蒙羞。”她緩緩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何況，妹妹的月例銀子，不都被拿去給幽冥閣的人購置刀槍劍戟了麽？”
    柳氏的瞳孔猛地一縮，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太子的親衛捧著聖旨大步走來：“奉太子令，蘇明柔禁足於西跨院，柳氏協理內宅之權暫由蘇明薇接管。”
    雪片紛紛揚揚地落在柳氏肩頭，她死死盯著蘇明薇，忽然笑了，那笑聲中帶著徹骨的寒意：“蘇明薇，你以為扳倒柔兒就能高枕無憂？明日，太子就會知曉，那封書信上的墨香，是你房裏獨有的沉水香——你生母從南方帶來的，如今早已斷貨的沉水香。”
    蘇明薇的指尖瞬間變得冰冷。她看著柳氏轉身離去，忽然想起偽造書信時，為了讓香味更加逼真，竟用上了生母的遺物——沉水香粉。而這一點，恰恰是她算漏的地方。
    更夫敲過子時，蘇明薇獨坐於閨房之中，看著綠萼捧來的沉水香盒。盒底刻著母親的閨名，邊角還留存著當年母親撫摸過的痕跡。她忽然冷笑——柳氏以為抓住了她的把柄，卻不知，這正是她有意留下的線索。
    窗外，風雪呼嘯，似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蘇明薇摸出夜無痕所給的青銅令牌，忽聞窗欞輕輕一響。一個黑衣人閃身進入屋內，遞來一張紙條：“破廟密會，柳氏兄長與幽冥閣閣主會麵，商議鎮北軍糧一事。”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鎮北”二字，腦海中浮現出蕭景琰的名號。原來柳家的走私行徑，不僅涉及軍械，還包括軍糧——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彌天大罪。她忽然輕笑一聲，將紙條投入炭盆之中：“去告知老刀，把證據呈遞給禦史台，就說……就說侯府嫡女，要實名彈劾。”
    黑衣人悄然退下，蘇明薇望著鏡中的自己，臉上還殘留著日間那副柔弱的妝容，眼中卻燃燒著刺骨的火焰。柳氏說得沒錯，她確實算錯了一步，但錯的並非是沉水香，而是——她故意讓太子發現沉水香的存在，就是要引他去徹查柳氏的走私勾當，引他去觸碰鎮北的軍糧事宜，引他一步步踏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天亮時分，東宮傳來消息：太子昨夜受了風寒，此刻高燒不退。蘇明薇輕輕摩挲著腕上的玉鐲，這時，綠萼前來稟報：“小姐，柳氏房裏的周嬤嬤投井自盡了，懷裏還抱著一本賬冊……”
    她心中猛地一跳，麵上卻不動聲色：“去把賬冊拿來。”指尖緩緩劃過賬冊上的數字，在“鎮北軍糧”處停住——這原本是柳氏的保命符，如今卻成了催命符。當周嬤嬤的屍體被發現時，柳氏就該明白，這場書信陷阱，從來都不是針對蘇明柔，而是針對她背後那張龐大的走私網，針對侯府與幽冥閣的勾結，針對父親通敵叛國的最後一塊拚圖。
    雪停了，陽光透過窗紙，在蘇明薇臉上灑下細碎的光影。她忽然想起前世在雪地中的自己，想起那些無情砸落在她身上的雪球，想起蘇明柔得意的笑，柳氏陰狠的麵容，父親冷漠的神情。而現在，這些人都該清楚——當她寫下第一封偽造的書信時，當她在詩會上撒下第一把幻蝶散時，當她在月例賬本上畫下第一個紅圈時，這場複仇，就不再是後院裏的小打小鬧，而是一場要將他們所有人，連同整個侯府，整個幽冥閣，都拖入萬劫不複深淵的，真正的陷阱。
    暗格裏，還藏著半封尚未寄出的信，上麵寫著：“父親大人，三月十五，鎮北王回京，您確定不親自去碼頭迎接？”落款處，是模仿父親的筆跡，卻多了一滴墨跡——就像前世他滴落在她卷宗上的那滴血，如今，終於要報應在他自己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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